爾忠國是因為這個發脾氣嗎?發就發了吧,可為何拿我淌口水、說夢話說事呢?莫名其妙。
我睡覺真的淌口水嗎?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角。怎麼可能?這麼多年下來,如果我有淌口水的習慣我媽媽會第一個發現啊。
他是個大騙子,為了損毀我什麼謊言都能拿來說!原來我不幸當了他的出氣筒。
“……太太得有心理準備,唉,沒準到後面你也會被人拿來當事情說。”
“我?我有什麼值得說的,沒用的笨女人一個。”
“幹咱們這行是不允許帶家眷的,可先生帶了你來,多少會引起非議。這也會成為先生藐視法紀的把柄之一。”
“好啊,讓他們把我非議走,算他們本事。”
“那太太捨得離開先生麼?”老六從後視鏡裡瞥了我一眼。
沒料到他會這麼問,我突然警覺起來。他不會是受爾忠國之命故意來探我的口風吧。
“安心開車,你問的太多了。”莫名的,我煩躁起來。
從前只知道國民。黨內部不和,互相傾軋事件時有發生,但沒想到光是一個小小的爾府也暗流湧動,如此複雜。
爾忠國,你還有精力為我的事情算計來、算計去嗎?
哼哼,就怕到時候不是憑你的蠻力就能決定我的去留了。
“太太說的是,怪我多嘴,但太太得為自己多考慮點,應該不會有錯的。” 老六那圓滑的聲音灌入耳內。
“嗯。你說的也是。像田大媽那樣的人不止一個,對我有意見的也不在少數吧。”我憶起那老特務空洞的眼神和臨死時憤怒而絕望的表情。她臨死前說過什麼來著?雖然時間不長,但已無法記清內容,只記得跟老六有關。老六真是中統的人嗎?他現在卻在為軍統賣命,又是為什麼?難道他取得爾忠國的信任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太太怎麼這麼想?沒人會跟太太過不去,除非那些嫉妒太太的女人們。就算有人想對付太太,我也不會讓他們得逞。”他說完,好像覺得此話不妥,立即補充道:“先生這關就過不了。”
“謝謝,你有這份心我就很感激了。”
當天晚上,我再度失眠,卻找不到那個導致我失眠也可以幫助我不失眠的人。
第一次,因為他而失眠。
他閉著的眼睛,輕顫的長睫,粗糙而溫暖的手掌不時出現在我的腦海內。尤其他蒼白而倦怠的面容和發怒時促狹而受傷的表情競相在我眼前上演表情劇,哪怕夜再黑、心再沉也遮蔽不掉。
我將枕頭死死抱住,在它身上揉捏發洩。
他變態,你不可以變態,我對自己說,拿頭狠狠地撞枕頭。再不睡覺,碰死自己算了。
效果甚微,除了讓腦袋暈乎了一陣子,還是沒能睡著。
有沒有辦法攆走他,讓那個可惡的混蛋滾出我的腦海?
終於有了,聖母瑪利亞!
我清清嗓子,開始唱歌,起初只是小聲地哼唱,剎不住,終於放開嗓門唱,越來越響亮。
夜半歌聲,實在缺德,但無人計較,我便無須自責。意猶未盡的我打算唱它個飛沙走石、鬼見愁。
只要能攆走那個混蛋,扔臭雞蛋砸我也認了。
我終於用歌聲戰勝了失眠,困了,困極了。
那個混蛋也終於——滾蛋了!
周公來了,溫柔地讓我跟他走。一個聲音從天際飄來,輕如煙,卻如此清晰:“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會棄你於不顧。我對你的愛永遠不會改變……”
我含糊地回應:“別傻了,什麼都會改變……”
爸爸、媽媽一起張開手臂,一個遠遠的在我左邊,一個遠遠的在我右邊,同時呼喚:“小伊……”
太陽就要升起了,小伊要睡了。噓,都安靜。
得到與失去
第二天沒能看見出院的爾忠國,聽說他直接去了外地,去了哪裡沒人知道,即便有人知道也不會告訴我。
最初聽到這個訊息時我是很興奮的——不必面對他——但僅過了一天就被失落所替代。
事到如今,我的有限招數已經用盡,新的招數還不成型,最最不能亂、亂不得的心緒卻數次違揹我的意志凌亂著我本該淡定的心。
突然,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覺得自由不再有意義。
這個想法讓我心驚,讓我肉跳。
不知道為何會產生這種念頭,惶惑中,我把它歸咎為內在、外在諸多不良情緒集中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