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也沒關,背後有一聲清楚的‘切……’,也不知道是
哪張微笑的撲克牌發出的。”“老路老路,我也上了那
麼多年的班,怎麼我沒你那麼強烈的藥物反應。”他
遞給我一支“蘭州”:“或許對那間病房的依賴感,對
你來說比較重要。”同一片深犁過的田地,同樣的生
態環境,總會有些恣意的綠色野火燒不盡。於那塊體
制而言,路平是株病瘢點點的蒿子。於路平自身而
言,那是次改變他一生的發芽。
“好吧老路,大過年的咱們少扯淡了吧,你有打
火機嗎?”
路平鍋著腰,伸直雙腿坐在地上各種翻衣兜,半
天沒翻出來。一隻鞭炮忽然被丟到我們身畔,那群孩
子挑釁地笑著,忙著在點一長串大頭鞭。老路停止翻
兜,指著他們說:“拿他們能有什麼辦法,打又打不
得……快跑!”
我一哆嗦,那群孩子不懷好意地笑著,用竹竿挑
著鞭炮,開始慢慢走近我們。一個個齜著牙,興奮得
臉發紅。我和老路儘量從容不迫地爬上車,小摩托一
屁股青煙鑽出包圍圈。炸肉炸魚的焦煳香瀰漫在麗江
稠稠的下午時光,暖風包裹在身上,是一床暖和的厚
棉被。
在當公務員之前,路平當過兵。他當過班長,拿
過集團軍作訓科目比武前三甲。他平時走路時脖子是
筆挺的,一直到現在都可以很輕易地把被子疊成豆腐
塊兒。
按理說,對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生活,他應該
早已習慣。在這理所當然的框架模式中,他哪兒來的
那麼大的逆反心?對現世存在的超越感,於他而言原
點的推動力又是什麼?
……我知道路平或許沒那麼深邃,或許他不上班
只是想換種生活方式而已,多少人都有同樣的想法或
者類似的舉動,這方面的故事乏善可陳不算新鮮。
可這些都是因何而生的呢?這種叛逃的初心,源
於哪兒?
三十歲前,我好動嘴,卻惰於動腦和動腳,總是
說的比做的漂亮,上下嘴皮一碰就以為是在思考。
2009 年春節下午,我坐在飛馳的摩托車上,隱約覺
得老路的那一骨節人生和我的人生有點兒雷同,可暖
風熏熏,吹得人懶得去深入琢磨緣由。
2011 年春末,我結緣禪宗臨濟宗做了在家弟
子。在受戒的前夜,我又想起了2009 年的那個摩托
車上的瞬間。
當時住在大和尚的院子,和師兄弟們曬著月亮喝
普洱茶,我向諸君提及那個疑問,四川的宋師兄
說:“路平麼……厭離心生而已。”
他又看了我一眼說:“娑婆罹難,大家都是厭離
心,生了又滅滅了又生。”
可我們這些血還是燙的年輕人,誰給我們造了這
麼重的厭離心?
路平忽然間的決絕導致了事實上的眾叛親離,他
完全沒有退路了。作為體制的逆子,他幾乎被人裡裡
外外地反面教材了一把。
路平微笑了一個星期,苦笑了一個星期,然後跑
去南大街狠狠地吃了一大碗羊肉泡,然後買了張綠皮
車票去了北京。
走的時候,他右手一隻空箱子,左肩一把木吉他
—吉他不說話,不會譏諷他,他也只剩這把吉他了。
他不是為了什麼遠大的音樂夢想而辭職的,所以那把
吉他於他而言也沒什麼特殊象徵意義。
事實上他離開西安的時候,兩手空空。
陽光曬不到的世界
在北京站下車後,路平站在廣場展開雙臂伸懶
腰。沙塵暴前的北京天空優雅地飄揚著透明塑膠袋。
他想:嶄新的生活來了。
這時,有個聲音硬硬地戳過來:“唉,你,身份
證拿出來看一下。”
博大的北京,透過一位警察叔叔向他發出了第一
聲問候。和其他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