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
“對了,你家有溫度計嗎?測一下/體溫吧,高燒還是要去醫院的。”
易永介起身想去拿溫度計,立刻被她制止了:“你躺著就好,告訴我地方,我去拿。”
他也沒反抗,直接說了藥箱的放置地點,很快涼衫就拿著找到戰利品過來了。
“嘴張開,舌頭壓好。”
男生都乖乖配合。
十分鐘後,涼衫仔細辨別了水銀的高度:“還好只是有一點低燒。”
“嗯。”易永介的聲音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懶散。
將溫度計放回床頭的藥箱裡,蓋好蓋子,一下子無事可做的女生只能靜靜地乾站著,那些剛剛被冗事壓制的侷促感在一瞬間統統回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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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居男性的臥室,空氣中似有似無雄性荷爾蒙的氣息,緊閉的窗簾和一盞壁燈昏黃的光線,以及靜臥在床上一聲不語看著她的男生,無論哪一樣,都讓涼衫的不自在和窘迫慢慢泛起。
太有壓迫感了。
視線落到空杯的那一刻簡直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涼衫趕忙拿起水杯說:“我去加熱水。”
還沒轉身就被手腕上的一股力牽制住動作,她低下頭,便撞進一雙暗藏桃花的眼,瞳孔便是深淵,淵內盡是翻湧的情緒。
“不渴,你陪陪我。”他一字一句地說。
聲音像施了法,涼衫當真一動也不敢動了。
感受著女生緊張到繃得僵硬的身體,易永介寬慰地揉了揉她的手腕,身體往裡側讓了讓,輕聲說:“坐吧。”
幾秒後見她仍是沒有動靜,便稍稍用力去握她的手,女生如同提線木偶般在他的牽引下靠坐在床頭,很聽話。
“真乖。”他說。
涼衫臉上的溫度突然就不可抑制地上升了,她極力壓抑那些和害羞、和拘謹、和惴惴不安有關的情緒,甚至是那些她自己都無從分辨的情緒,一遍又一遍催眠式的安慰自己,怕什麼呢,慌什麼呢,不過一個生病的人在脆弱時需要人陪罷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如果所有的慰藉都管用,這世間就不會存在壞情緒了。
她的手仍在他的手裡,不鬆不緊地被包裹,熱的,暖的,勾人的感覺和溫度。她轉頭去看他,他閉著眼,平和又無害的樣子,朝著她的方向側臥著,濃長的睫毛偶爾細微地顫抖,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直到她的手心漸漸冒出細汗,才聽見男生埋在枕間有些含混的聲音。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什麼?”
沒頭沒腦的一問,涼衫自然不懂,她低頭看過去,易永介依舊是閉眼側臥的姿勢,動也沒動。
就在她幾乎要疑心自己出現幻聽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依偎在男生裡手心自己的那隻手被緩緩握緊,涼衫幾乎是下意識縮回了一下,卻立馬被攥得更緊,男生的眼睛也隨即睜開,長久地靜默地看著她。
涼衫想問些什麼,卻在對視的瞬間被堵住所有的話。
是怎樣多情的眼?深藏的眷戀、渴望、不甘、挫敗和佔有匯積成洪水,將她覆頂淹沒。
太深刻的情緒,是因為太執著的愛慕。
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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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都感覺不到嗎,還是根本就不想知道?”
他笑了笑,輕聲問她,目光未從她臉上移開。
涼衫張了張嘴,有一瞬間,她似乎從他的眼裡抓住了什麼,腦袋裡重重疊疊的片段閃過,支離破碎無法拼湊完整,最後只能機械式地反覆問:“什麼?……什麼?”
“一定要我說明白啊。”見她仍是懵懵懂懂的,他將她的手又攥緊了些,是再難讓她逃走的力量:“我不信佛,唯一一次踏進寺廟是陪母親還願,我記得寺內院中供奉著半人高的青銅香爐,香火旺盛,一旁的古木枝幹上系滿了寄願的紅綢,還曾內心質疑過何不把希望壓在自己身上。後來我常常在想,佛祖對我是有懲戒的,我不信佛,偏偏在佛門遇見了她,我不信一見鍾情,卻偏偏在當日親身驗證。”
他眼深深地望住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說:“我就在她背後,看著她往神位前供了一把香,然後靜默不語地站在那兒好久。我想等她回頭看我,可不論是彼時大雄寶殿金佛像前,還是多年重逢再見日,她都沒有回頭,她不記得我,甚至從未意識到我的存在,說不挫敗難過是假的。”
說到這兒,易永介有些頹唐地笑了笑,像個敗仗歸來的將軍,少年意氣被磨盡:“從小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