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了。姓名,姓名,便是一個人的立世之根,為人之本。”
“……,也有?”
“我麼?”杜慎言神色和緩,點頭,“自然是有的。”
食指沾了一旁的水,在石桌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姓杜,雙名慎言。我還有個哥哥,名叫謹行。我們倆的名字合起來就是‘謹言慎行’的意思,意思就是為人處世慎重小心,方為君子。”
妖怪似懂非懂。
杜慎言想教它喊自己名字,可惜不知“慎言”兩字太過難讀還是別的原因,妖怪試了幾次之後,就再也不肯隨著他學了。
消磨了好一段時光,不覺已是夜深,杜慎言倦意漸深,準備結束今日的課業。
冷不丁妖怪突然蹦出了一句:“……都有、名字?”
杜慎言聰敏,立刻明白了它話中的意思,不假思索地點頭:“自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
妖怪沉思良久,指了指自己。
杜慎言心道:你又不是人。
問它:“你想要名字?”
妖怪雙眼一亮,點了點頭。
杜慎言一手托腮,想到那妖怪御風而行,遁走如風,微微一哂。
“那,就叫你乘風?”
第8章
“庚子戍月既望。”杜慎言放下手中的筆。
自他落入此處已經三月有餘。
山中不知日月,他每天都會記下一筆。先前是用石頭劃在樹皮上,後來有了筆墨,他便記到了紙上。
原來時間竟過得這麼快,他明明度日如年,熬著熬著,竟也就這樣到了入秋的時節。
穿林而過的風,已經帶著一點涼意。
他攏了攏單薄的衣裳,將落了款的墨蘭輕輕放到一邊晾著。閒暇時拿一枝筆消磨時光,才發現森森林間,也有自己獨特的味道來。
他畫畫,畫修竹茂林,清流激湍,幽蘭吐香,畫遍這一方山水。唯有沉浸其中,才能求得片刻心安。
他正提筆出神,眼前“撲稜稜”地掠過一道殘影,循著痕跡望去,見著一隻彩羽豐滿,色彩斑斕的鳥,正落在不遠處,黑豆一般的眼珠子與杜慎言對上。啁啾了兩聲,便漫不經心地啄食著散落的草籽來。
深山野林,想必從來未見過人來,因此膽子大得很,並不懼人觀看。
杜慎言見過百靈、鸚哥,也有幸賞過當今聖上御花園內養著的孔雀,從未見過這般漂亮自在的禽鳥來,倚著石頭瞧了好一會兒。
那小東西一踱一踱地從他面前走過,自有一股靈氣與傲氣。杜慎言看得有趣,拈了幾顆草籽逗它,它歪頭打量了一會兒,竟順從地啄了起來。吃完了也不走,踱到溪邊,梳理起自己羽毛。
杜慎言喜它形貌,當即提筆,將它畫了下來,只可惜手頭只有一方黑墨,留不住它滿身絢爛的色彩,不免有些遺憾。
此事過去,便也過去了,並不作多想,可未曾想,到了晚間又生出一事來。
那妖怪見書生整理畫作時,多看了那幅禽鳥圖一會兒,便問他:“喜歡?”
杜慎言不以為意地應了一聲,隨口道:“只可惜得其形,未得其色。”
妖怪心裡想:不過是一隻錦雉,好抓得很。書生喜歡,便抓一隻給他。當即出了洞,半盞茶的工夫也無,便提溜著一隻斑斕錦雉回來,興高采烈地往書生面前一送。
杜慎言一見,臉都有些青了。那錦雉哪裡還有先前那股子高傲優雅來。羽毛凌亂,一隻翅膀可憐地耷拉著。它似是知道妖怪不好惹,瑟瑟發抖卻不敢撲騰。
“鬆開!”杜慎言慌忙接過,那錦雉撲稜著朝書生懷中鑽來,哀哀叫了幾聲,渾身顫得厲害。
杜慎言撫了撫它,將它羽毛捋順,草草檢視了一下,萬幸沒有受傷。
“你把它捉來做什麼?”
“……,喜歡……”
杜慎言一哽,一肚子的話憋了回去,半晌嘆了口氣,道:“我是說喜歡,但我也未說要把它抓來身邊。”
“……為什麼?”妖怪疑惑。
在它看來,喜歡一樣事物,定是要放在身邊,時時刻刻見到了才好。
杜慎言不用看也能猜到妖怪腦中想的什麼。不由得面露一個苦笑,對於這點,他亦親身領教了。
“我喜愛它,喜愛的是它在溪邊自由自在的生動模樣,而不是如今這般羽毛零落、驚恐瑟縮的模樣。”
“所以,我只看它,畫它,卻不想把它拴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