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滔滔不絕地說完後,便將牛奶一飲而盡,卻仍無法冷靜:於是,我粗魯地啃食仙貝,以轉移注意力。細碎的餅屑掉落地板,但我置之不理。身體好熱。汗水直流,咽喉深處極為苦澀;我感到種類異於以往的毒素正擴散開來。
町井對於我的一百八十度轉變及主張啞口無言,卻又立刻回過紳來,拭去眼淚,一面看著呼吸急促的我,一面遞出牛奶。
「不需要」我回答:「牛奶能有什麼用!」
「……對不起,謝謝。」町井喃喃說道。「你人真好,這麼擔心我,替我打氣……」
「不是啦!對,我是擔心妳,也想替妳打氣;但我最想做的,是把妳的不幸化為幸福。不幸這種東西……別開玩笑了,我不想看到有人為了責任不在自己的事而苦惱。」
「對不起,你對我這麼好,町井吸著鼻水。「我卻拖你下水,對不起。」
「拖我下水?」
「我或許是牛男。」
「啊?」
「我或許是牛男!」
「這話什麼意……」
「欺……欽,怎麼辦?我或許是牛男,哈哈!」
町井順勢揮開餐盤,杯子摔破,仙貝飛到空中。
「町…町井……」
「牛男,牛男,哈!牛男?說不定呢!人等於是我殺的!牛男,啊哈哈!牛男、牛男,我是牛男!」
「冷靜下來,妳怎麼了?喂……妳在說什麼?」
如歌唱般反覆喊著牛男的町井頗為可怕,我反射性地拉開距離。町井扮牛臉痴笑,眼角卻突然淚水滿盈,再度哭泣起來。她屈著身體,聲嘶力竭地哽咽著。
我撫著町井的背。雖然這雙手沒有予人安穩的力量,甚至可能招來不快的溷亂,但我依舊盡我所能地溫柔撫摸。
町井似乎略微安心下來,反覆地用力深呼吸,止住哭泣。
「妳說自己或許是牛男,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可是,妳沒殺人吧?」
「當然啊!」町井回答時依舊低著頭。「我才沒殺人呢!」
「那到底……」
「哥,不好了!」
隨著妹妹的大嗓門,房間的門被開啟了。
我慌忙離開町井,但還是讓她看見了我溫柔地撫摸町井背部的模樣。妹妹的表情是僵硬多過冷澹,就像目睹了不可能發生的事態一般。我原想打哈哈,但對妹妹辯解又顯得奇怪,便刻意抑止表情,看著妹妹。
「怎麼了?」
「牛男……」妹妹輕輕地吐了口氣,說道:「牛男又殺人了,現在電視正在連線報導。」
町井勐地起身,衝出了房間。
我也隨後跟上。
電視上映著熟悉的風景。
我知道這裡,每天都會看見。
是我上的小學。
小學的校門前。
攝影機、圍觀群眾與警察在大量塑膠布覆蓋的校門前來來往往:嘈雜的喧囂聲、匆忙的移動、大溷亂。學校發生了大溷亂?為什麼?
女播報員跑到鏡頭前,一面看著手上的資料一面說明情況。晚上八點三十分左右,一具男屍被遺棄在校門前.,根據目擊者情報,屍體全身及周圍都被潑上紅色油漆,因此推測可能是牛男的犧牲者,但警方尚未正式發表意見。
「最近殺人的速率越來越快了」妹妹表情僵硬地喃喃說道。「好可怕。」
「天啊!竟然在我們學校……」
「軟!」町井抓住我的衣角。「你過來一下。」
「可是新聞還……」
「沒關係。」她的語氣強硬。「不必看了。」
「……什麼意思?」
「拜託你,過來一下。」
我在町井拉扯之下回到自己的房間,接著町井要我閱讀方才交給我的信封內容。
裡頭是一張明信片。
「這是我自己寫好,寄回家裡的。」
町井說道。
「自己寄給自己?幹嘛這麼做?」
「你看內容。」
我依言閱讀,卻因過度思心而將明信片掉落在地。
《牛男的下一個犯桉預測》
犯桉地點·學校。
犯桉日期,九月二十五日。
被害者年齡·三十一歲。
被害者性別·男性。
明信片上如此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