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明清一包到底,僅收三十萬——是魯一刀沒能帶走的那隻箱子。我額外又給了他三萬——魯一刀的私房錢。我一向鄙視偵探小說和電影裡那種複雜的殺人和栽贓法。太複雜了環節就多,破綻也多。你看我的簡單,僅僅用繩子在你手套上劃了一下。多成功。”
“你為什麼要這做?”李澳中問。
“為了激發你的鬥志。”於富貴說,“你太猶豫了,婆婆媽媽的,這不像你的性格。你看到何小三偷走的那本筆記,就知道我犯過多少罪,就該跟我鬥。你幹嗎不行動?我殺魯一刀時你也懷疑我,幹嗎不行動?證據不足?不足我可以給你嘛!害怕?那我就沒辦法了,只能這麼幹。”
於富貴喟然長嘆:“我對你也有點害怕,過於聰明瞭,又安排了兩個證人。其實僅僅手套就能達到目的。我謹慎得過分了,白白犧牲了一個手下。”
第四個死者是董大彪。
李澳中強行越獄、和軍警對峙以及亡命深山徹底震撼了於富貴,他感覺到了久違的恐懼,一連幾晚都夢見李澳中潛出深山摸進他臥室把槍口頂在他腦門上,這是他三十年前曾經經歷過的記憶。這種恐懼讓他顫慄、讓他興奮、讓他感到了無所不在的威脅,他的精神每天都在極度的警覺中,感到充滿了活力。
但是他沒想到自己清理兇殺現場時漏了那個踢在桌腿上的腳印,案情急轉直下,討厭的記者來了。那些記者在神農鎮挖地三尺,無論如何也要找到董大彪和劉石柱。人他們自然找不到,問題是這幫記者思維極其刁鑽,竟然採訪兇案那天晚上見到兩人的目擊人,一下子董大彪便暴露了。他成了極其危險的線索。
“所以他必須去死。”於富貴說,“殺董大彪並不困難,根本不用我費心。你也知道董大彪和劉石柱都在追求沈小娥,這個年輕寡婦有錢,有房子,又風騷,很有誘惑力。但董大彪捷足先登,在一個晚上闖進去把沈小娥霸王硬上弓給辦了。女人嘛,就這個樣子,她身子歸了你,也就沒了本錢了。董大彪又逢人宣揚沈小娥是自己的人,沈小娥也就死心踏地了。不過劉石柱不服氣,對董大彪卑鄙的手段恨得要死。”
“我安排他們兩個當證人一開始就有這方面的用意,董大彪一暴露,我讓劉石柱幹掉他,事成之後小娥歸他,另外他和小娥每人二十萬。就這麼簡單。一個晚上董大彪喝醉了酒掉進了河裡,劉石柱和小娥如膠似漆。”於富貴哈哈大笑,笑得手舞足蹈,縮到安樂椅裡抖個不停。
7
李澳中很驚訝,完全難以理解:“這個老傢伙瘋了!他告訴我這些不怕我告發他?”他想起自己原來不是警察了,不過這也沒關係,完全可以告發他,憑著如此詳盡的事實,似乎完全可以將他關進監獄。
“你不怕我告你?”李澳中問。
“怕呀!我很害怕!”於富貴激動起來,“但是你的證據呢?一句話說過,隨風而散,這裡是山頂,又沒人聽見。你憑什麼告我?恐怕你沒帶錄音機吧?”
“有證人,烏明清、劉石柱、沈小娥……”李澳中指了指懸崖,“還有屍體。”
“對對對……你真聰明!”於富貴拍手稱讚,挑起了大拇指,“那麼這樣一來你得調查吧?你得蒐集證據吧?你得讓公安局和檢察院、法院相信並且同意吧?我也得不擇手段消滅你吧?這樣人生不就精彩了嗎?活得多有意義!多有味道!”
李澳中苦笑。這叫有意義?這叫精彩的人生?這只不過是陪著一個老人捉迷藏,消磨光陰而已。我從前不就是這個樣子嗎?再來一次?很奇怪,似乎職業才是人的性格,一不當警察,那種對案子的熱忱,對不法分子的切齒痛恨消失個無影無蹤。很平凡,很平淡。我只願意好好珍惜下一個人生。
“算了吧!我對這種遊戲沒興趣。我要到南方去了,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離開!你怎麼能離開?”於富貴叫了起來,從椅子裡一躍而起,“你是警察——哎,不對,只要你願意,我隨時可以讓你重新成為警察——你得保衛人民,你得和犯罪分子做鬥爭!我就是犯罪分子,你得和我做鬥爭!”
“算了吧你!”李澳中哂笑,“你這人完全是個悲劇,十年動亂帶給你的悲劇!你以為你是勝利者,我呸!你是個十足的餘孽!”
於富貴呆了。從來沒有人罵過他,也從來沒有人這樣罵過他,這讓他感到迷茫,感到不解,感到刺激,感到無比的虛弱。
於富貴振作了一下精神:“你要知道,面對我這個窮雄極惡的人,你必須主持正義,必須向我挑戰!”
“你以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