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賣不出去的。”
小馳注意到岡本和耕平一直低著頭:“怎麼了,老爸,難道你從來沒跟別人說過麼?”
事已至此,再想隱瞞也無濟於事了。耕平抬起頭,看著香織:“呃,說起來實在慚愧,小馳說的都是真的。雖然我一直在努力,但加印似乎離我還遠著呢。”
耕平撓撓頭笑了,背上卻冷汗直流。這時香織突然“騰”的站起來,似乎使盡全身氣力地說道:“一定……”
年輕女店員高亢的聲音迴盪在安靜的意式餐廳裡,引得旁桌的視線齊刷刷地射了過來,耕平抱歉地用眼睛示意鄰桌一位中年婦女投射過來的驚異目光。香織卻完全不予理會:“一定是搞錯了。青田老師的書,只要好好讀就自然懂得其中滋味,只要好好賣就自然賣得出去,我們的文藝書櫃臺就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
耕平驚愕地看著她,張口結舌。岡本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好。我再加大力度進行新一輪推廣,從明天開始擴大櫃檯面積。”
“太好了!你說是吧,青田老師。我也一定鼓足幹勁努力銷售,橫瀨小姐,我們一起努力吧。”
岡本和香織相視一笑,點了點頭。耕平心裡卻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隱約覺得編輯和書店員似是出於同情。他只好微微點點頭:“呃,那就拜託了。”
小馳漫不關心地說道:“真好,老爸。再來一杯葡萄汁。”
簽名會的慶功宴還在波濤不驚地進行著,只是耕平心底的秘密已變得不再是秘密,那道無意識中築起的防線似乎已被瓦解。雖與香織是初次相見,但耕平已經完全信任她,談話間也跟她說起自己的家庭經濟狀況、身兼作家和父親雙重角色的艱難,甚至是對亡妻的思念。
香織總是認真地聽著,不時發出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也搭話說起書店工作的辛苦和曾經歷的失敗。不知不覺間,桌邊的笑聲多了起來。在耕平看來,思維活躍、談笑風生的女人比容貌漂亮的女人更容易使他傾心。和這個知識淵博、反應敏捷的女人在一起,他覺得就像一對配合默契的網球混雙搭檔。
餐廳的鐘擺鼓盪了十次,似乎在宣告慶功宴即將結束。岡本拿起挎包起身去收銀臺結賬,小馳像意識到了什麼似的隨後站起來說道:“我去尿尿。”
座位上,只剩耕平和香織兩人相對而坐。耕平只覺周圍空氣好像突然稀薄起來,讓他喘不過氣。於是他扭頭望望窗外,只見街道兩旁綠樹蔥蔥,在路燈的輝映下,就是一幅和諧美麗的圖畫。
“今天我太高興了,本來還膽戰心驚的,不知道簽名會到底會開成什麼樣子,結果超乎想象地順利。橫瀨小姐,謝謝你。”
香織輕輕地搖搖頭,耕平隱約覺得,那微微擺動的劉海真好看。
“沒有啦,簽名會的成功應該歸功於您的實力,是您一部又一部的優秀作品吸引了這麼多忠實的讀者,我該謝謝您才對。”
老套的禮節性寒暄過後,兩人都不知還該說點什麼,但這微醺的沉默並不尷尬,相反甚是輕鬆。耕平又望了望窗外站前轉盤的夜景,似乎想把這一切刻進腦裡,融進心裡。
“那個……青田老師。”
香織思慮深重的聲音把耕平的視線從窗外拉了回來,她直盯盯地望著耕平,眼睛微微泛著紅,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
“怎麼了?”
香織頓了頓,說道:“剛剛我給您的名片,還在吧。”
耕平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如果您方便,就請往那個郵箱發個簡訊吧。雖然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書店員,一個普通的讀者,這樣的要求可能有些厚顏無恥,但是……”
“呃,你別這麼說……”
“那今晚我就等您的簡訊了。”
香織真誠的眼神如同架在耕平脖子上的一把利刃,讓他無法拒絕。這是第一次有一個女人如此直接地要求他聯絡,耕平緊張不已,似乎除了點頭,此時的他已不會其他任何動作。
“久等了。”
岡本和小馳一起走了過來。小馳晃了晃手中的小紙盒,說道:“這是岡本小姐給我買的巧克力曲奇。”
“岡本小姐真疼你。”
香織的表情頓時變得天使般清澈純淨。女人真是善變。
走出大樓,春天的晚風迎面吹來,宛如被一雙雙輕柔溫潤的手環抱撫摸。黑色雷克薩斯靜靜地等在人行橫道對面。耕平站在司機為他開啟的車門前,說道:“橫瀨小姐,今天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