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下紙筆。第一題是筆試,考一輪詩賦,以春景作詩,格律不限。
這一題自然是好答的。金殿之上並無甚春景,沒有即景之說,全憑才子們肆意揮灑。只是誰能寫得最好,就不一定了。
時限是一炷香。香燃盡之後,太監將詩作收上來,貼在殿前,由文武百官和皇帝一同評論。
雲晏走到貼著詩作的看板前將五十首詩粗粗掃了一遍,突然指向其中一首詩道:“諸位愛卿,以為這首如何?”
眾人伸長脖子看去,早有站得近的讀了出來,道是:
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
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愉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一群考生在聽到“綠楊煙外曉寒輕”時就已經開始嘆氣了。光這“輕”和下句的“鬧”字,就已經絕了。眾臣也是驚喜讚歎不絕,皇帝的表情也是相當欣賞。
蕭泱嘆了口氣,正想說些什麼,卻聽見身邊一聲冷哼。
他回過頭,看見戶部的主事韓禹抱著雙臂站在那,臉上毫無表情,眼神中卻透著一絲不屑。
“韓大人可有什麼高見?”周圍人顯然也不是聾子,聽見了這一聲冷哼,紛紛帶些不滿地發問。
蕭泱有些疑惑,他沒記錯的話,韓禹不是科舉出身,而是幾年前舉逸民由戶部尚書直接推薦的,在農事方面頗有些才幹,但是從未有詩文之名。這首詩大家都覺得好,韓禹難道還能挑出毛病?
韓禹看著投來不解目光的眾同僚,淡淡道:“並無。只是慨嘆,這位石公子當真是偷天妙手繡文章,要拔頭籌呢。”不知是不是蕭泱聽錯,他在“偷”字上特別用力。
皇帝沒有聽見後面臣子們小小的爭議。他正注意著這首詩的作者。石越,這個名字他相當陌生,會試時他的文章似乎並沒有這麼出彩,沒有名列前茅,是以皇帝陛下並沒有什麼印象。雲晏令太監尋出了石越的會試文章,草草翻閱了一下,寫的卻是新奇,有些巷戰對抗、以弱勝強的論述頗為有趣,只是辭藻不甚工,文法也粗糙,那些老學究主考不過把他列為這五十人的壓尾罷了。
雲晏拿著那份文稿沉吟了一下,科舉終究是要選有真本事的人才而不是隻會寫文章的人,辭藻文采都是次的。這個石越,可能真是個賢才。
“石越是哪個?”雲晏回到龍椅上坐下,看似頗為隨意地問了一句,就見一個考生出了列,跪地叩首。
雲晏掃了一眼,長相氣度都很平凡,扔進人堆裡就找不到的那種。只是眼底卻有一種莫名的自信,叫人很是歡喜。
“會試時,你寫到一些對付東南海寇的策略。”雲晏很感興趣地問道:“說是什麼……鴛鴦陣?”
“是。陛下,臣設想的是,蠻夷入侵,城內居民多而兵勇少,如何抵抗的問題。”石越回答的聲音因為緊張和激動有些顫抖:“這是需要三五個人共同戰鬥,配合長短兵器和護盾,這樣短兵相接,不至於吃虧。”
“很有意思。”雲晏微微笑了笑:“朕覺得倒是可行。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是。”石越道:“臣一直很關心東南海寇的問題,此法是臣殫精竭慮想到的。”
蕭泱側頭本是想看看他家三弟的情況,可他卻對上了韓禹的臉。他發誓他沒有看錯,韓禹此時的表情已經是明目張膽的鄙夷了。
“韓主事?”他輕聲問了一句:“你……有什麼異議麼?”
“沒什麼。”韓禹聽見他的問話迅速收拾好臉上表情,擺出一張僵硬而無表情的臉。
“你臉色很不好啊。”
“哦,可能是下官早上沒吃飯此刻有些餓了。”
“……”蕭泱知道他不想多說,也沒再多問。他仔細思考了一下石越的意見,越想越覺得有理有據又有用,簡直完美……韓禹到底在鄙夷些什麼?
一場殿試考下來,蕭泱帶著一肚子疑慮和蔫頭耷腦的三弟回家。進門一看,爹爹二弟都在,嗯還有溫若飛……這幾個月相處下來若飛對他們家而言已經不算外人了。
“殿試如何?”蕭鐸第一句就是這個。
“不怎樣……”蕭鴻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一甩手坐下喝茶:“好多厲害的人,我肯定沒戲。”
“泱兒?”蕭鐸看向大兒子。
“爹爹您也知道,沈衡那些人都很強……今天還有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石越,詩詞和對答都挺出彩的。”
“綠楊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