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仍掛著鎖頭。跑了這一上午,又飢又渴,他便走到巷口的茶肆,要了一碗茶,坐了下來,問店主有什麼吃的,店主說只有蜜糕,他便要了四塊,就著茶吃了。見店裡無人,便和店主閒聊。轉著彎兒,打問慧娘。店主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是跑商船的,那小院宅是今年正月初才賃的,除了慧娘,還有幾個男女,混住在那裡。這些人時常進出不定,也難得和鄰里說話。
遊大奇又問那宅子房主,那店主說是護龍橋頭川飯店的曾胖子,去年才買下來,並不住,只拿來租賃。遊大奇聽了,忙付了二十五文茶點錢,起身去尋曾胖子。他常跟著翟秀兒去曾胖川飯店,和店主曾胖子已經相熟。
到了川飯店,他徑直走進去找見曾胖子:“曾店主,跟你打問件事,你羊兒巷那院小宅子,是不是賃給一幫杭州船工了?”
“你從哪裡知道的?”
“我認得其中一個,姓盛。”
“盛力?跟我籤租約的就是他。你問這事做什麼?”
“我找姓盛的有些事,你知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不清楚。自從和他簽了約、收了錢,我就難得再見到他了。”
“他不是有個娘子?你見到沒有?”
“見過兩回,說是姓明。明白的明,我還是頭次聽到這個姓。剛才我還見她和虹橋賣豆團的那個婦人一起進城去了。”
“哦,多謝。”遊大奇心想,至少知道了她夫妻兩個的姓名。若想接近明慧娘,得多知道些她夫妻的內情才成。眼下就等翟秀兒了。
他答應翟秀兒獨自去點個“銅燈盞”,“銅燈盞”至少得割到兩貫錢。他一個人,莫說點“銅燈盞”,就是“陶燈盞”也難。何況他想著自己終是要做大事的人,這種騙劫人財的事,心裡極不願做。好在昨晚回到安樂窩,他加意小心服侍那團頭匡虎,匡虎心裡喜歡,賞了他一塊小銀子,約有一兩多,算起來有兩貫多錢,正好抵了“銅燈盞”的錢。只是這錢晚上得上繳給團頭,若被團頭認出來就不好了。
於是他取出那塊小銀子:“曾店主,能否再勞煩你一件事,把我這塊小銀兌成銅錢?”
曾胖子接過銀子,放在嘴邊咬了咬,又仔細辨了辨,說:“這銀子成色差了些,一兩隻能兌一千八百文。”
“就照您說的。”
曾胖子到櫃上小秤,稱了稱:“一兩二錢,還略欠一點,整算你兩貫錢,如何?”
遊大奇見到秤上先明明是略高一些,被他用胖手指微一擺弄,就成欠一點了。但求人只能伏低,哪裡好計較?便點頭說好。曾胖子進到裡屋,搬出兩貫錢來,遊大奇沒帶袋子,只得脫下外衫,包起那兩貫錢,道聲謝,沉甸甸地提著出去了。
剛走到十千腳店附近,就見翟秀兒東張西望地走了過來,翟秀兒一眼見到他,先望向他提的那包錢,隨即笑著跑過來:“果真被你點到盞銅燈盞?”
“碰巧撞見個鄉里呆貨。”遊大奇忙給自己留餘地。
“你要的信兒,我也給你打問到了。咱們去曾胖川飯店好好吃一頓。”
“今天換一家吧,溫家茶食店菜也不賴。”
“也成。”
兩人一起進了溫家茶食店,坐下來後,翟秀兒忙先開啟遊大奇的那包錢,看了之後,才大聲叫點菜。他家換了個男夥計,額上刺著字,墨跡還新,是新投軍的禁兵,於店裡菜譜還不熟。翟秀兒跟他說了好多道,他才記住,忙去後面報菜名。
翟秀兒這才開口講道:“雖說我和下鎖頭那稅監還算親熟,可這畢竟是官府機密,費了我許多口水求那稅監,又請他去吃酒,足足花了一百二十文錢。他才替我去查了你說的那船。若是不相干的人,便是花一貫錢,能勞動他去跟你吃酒?說好了,這酒錢得記在你頭上。”
“那是當然。你辛苦一場,今天這頓飯,也由我出。”
“來回五里多路,累得腳底生疼,才吃你一頓飯?”
“還有團頭那邊,我也儘快幫你說成。”
“你可別忘了。”
“咋能忘呢?快說說,你問到了些啥?”
“那船是杭州販綢緞的,今年正月初三過的稅關。船主叫牟清。男女船工一共二十三個。其中的確有個姓盛的船工,名叫盛力。有件事倒是很奇怪,你昨天真的見那船往東去了?”
“嗯,我親眼瞧見的。”
“那就怪了,昨天那船並沒有過稅關。而且,從正月到京城後,直到今天,它就再沒離開過京城。”
“會不會偷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