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樣了?”我就問。
“嘉波莉小姐很好。先生,你就別去驚動她吧。”她咕咕噥噥說。
“不見得很好吧。她這會兒在幹啥名堂?”
“她在睡覺呀。”
“過過癮了吧?”
她抬起憤怒的紫醬色的雙眼,卻又不由得垂下眼去,沒說什麼。
“她是叫你去買‘白粉’的吧?”我緊盯著問,把她的手腕也抓得更緊了。
“她是叫我去買點……買點藥……是這樣,先生。”
“她吸了點兒就睡著了?”
“嗯——對,先生。”
“你跟我回屋裡去看看她。”我說。
那混血兒姑娘手猛的一抽,想把手腕掙脫,我卻牢牢抓著不放。她說:
“你別再來纏著我,先生,要不我可要嚷啦。”
“你只要跟我去看過了她,我也許就可以不用來纏著你了,”我說,我另一隻手早已一把搭住她的肩頭,把她扳過身來。“所以你真想要嚷的話我勸你這就快嚷。”
她是很不情願回她小姐的房間裡去的,可也沒有逼得我把她拖著走。進去一看,嘉波莉·萊格特正側身躺在床上,睡得倒也安穩,被子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幾綹褐色的鬈髮倒覆在臉上,那張白皙的小臉如今安靜了下來,看去活像一個害了病的小孩。
我放開了明妮,回到自己的房裡。在黑暗裡這麼坐著,我才懂得人們何以要啃自己的指甲了。我在那裡坐了少說也有一個鐘頭吧,想想自己也未免太婆婆媽媽了,於是狠狠罵了自己兩聲,脫了鞋子,挑了把最舒適的椅子,又搬來一把備擱腳用,拿條毯子一蓋,就敞開了房門,對著嘉波莉那個房間的門口,漸漸睡著了。
【注】 塔德是美國漫畫家托馬斯·阿洛伊修斯·多爾根(1877…1929)的筆名。他的漫畫常在《舊金山快訊報》和《紐約日報》上刊載。出自他的畫筆下有兩個家喻戶曉的漫畫人物,一個叫“拉姆豪澤法官”,一個叫“大禮帽哈里”。
【注】 鉸合式手提旅行包。得名於英國首相、自由黨人威廉·尤爾特·格菜斯頓(1809…1898)。
第十章 枯死的花
我朦朦朧朧睜開眼來,一想我這個瞌睡才打了不過一刻兒工夫,於是就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可是過不了一會兒又老大不願意地掙扎著想醒過來。我總覺得似乎有點什麼不大對頭。
我強自把眼睛睜開,睜開了又閉上,閉上了又睜開。一時倒也說不出是哪點兒不對頭,不過肯定是跟這睜眼閉眼有關的。睜開眼來是一抹黑,閉上眼晴也是一抹黑。這按說應該是合情合理的:夜色這麼黑,我這房間的窗子又照不到路燈。儘管按說應該是合情合理的,可是事實上卻不對:我記得我的房門並沒有關上,走廊裡的燈本來明明是亮著的。如今我的面前卻沒有了門洞外那一片長方形的淡淡的燈光,沒有了淡淡的燈光映出的嘉波莉那邊的房門。
我這時早已睡意盡消,所以並沒有隨地一躍而起。我凝神屏息,用心靜聽,可是除了手錶在走的錚錚聲以外,什麼也沒聽到。我小心抬起手腕,看了看夜光錶上的指標:三點十七分。我真沒想到這個瞌睡會打得那麼長,走廊裡的燈早已熄了。
我只覺得腦子麻木、渾身直僵僵、沉甸甸的,嘴裡有股味道很不好受。我掀去了身上的毯子,翻身從椅子上下來,感到行動都不靈便了,肌肉都不聽使喚了。我鞋也沒穿,就襪子著地悄悄摸到門口,不防砰的一下,卻撞在了門上。原來門是關上了的。開出門去,走廊上的燈光明明還好好亮著。從走廊裡迎面撲來的那股空氣,聞著是那麼清新純淨、直透肺腑,倒讓我吃了一驚。
我回過頭去,對著房間裡嗅了嗅。我辨出了房間裡有一股花香,卻香得渾濁,令人膩味,與其說是花朵本身的香味,倒不如說是花朵枯萎於密不通風的房間裡留下的那股味兒。有鈴蘭,有月光花,可能還另有一兩種什麼花。我花了好一會兒工夫,細細分辨那氣味裡都有些什麼品種的花,還一本正經琢磨了一下內中到底是不是還有一些忍冬的香味。這時我才依稀想起我剛才可不是做了個夢麼,夢裡像是參加了一個葬禮。我就靠在門框上想了起來,打算好好回想一下剛才做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夢,可是睡意卻由不得我,又漸漸把我制伏了。
腦袋耷拉了下去,沉得太低了,頸部的肌肉不由得往上一個反彈,把我驚醒了過來。我強自把眼睛睜開,人雖還站在那兒,兩條腿卻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腦子裡暈暈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