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慚,阮惜芷和憐玉卻是暗自點頭,只覺得這高僧不但武藝高強,修為也甚為隆深,隻言片語,便將世事說透了。
那慧靜大師道:“大家不妨去佛殿一聚,身在佛山腳下相爭,自是要看看佛面了。”說罷轉身便走。張天阡忽地想起阮惜芷那句“峨眉之側觀誰面,敢請善君渡慈航”來,此時倒是吻合了方丈之語。眾人見他武藝深厚,不敢不聽他的話,都是紛紛跟著,兩方計程車兵也是隨在其後。
過了片刻,只見雪覆古柏,枯林密集,眾人來到了一座佛寺前。此寺廟名曰“伏虎寺”,此名來由,乃是在南宋紹興三年,密林有虎為患,士性和尚擴建寺廟,特建“尊勝幢“於無量佛殿前,虎患乃絕。兩方士兵守在寺外,眾人進了佛堂大殿之上。只見佛殿疏朗宏大,柱礎古樸,內**著一座笑口常開的大肚彌勒佛塑像;大殿左右兩廂供奉著四大天王——東方持國天王、南方增長天王、西方廣目天王和北方多聞天王。
眾僧分坐兩側,慧靜方丈在佛前頷首默禱,只聽梵唱聲起,原來是僧人們開始誦經。木魚聲聲,肅穆莊嚴,惜芷和憐玉心裡都不禁肅然起敬。
只聽慧靜方丈轉身問張圭和言戚暮道:“兩位居士怎生稱呼?”張圭和言戚暮分說了名號,但於兩人的爭執始末卻都是不說。慧靜方丈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言戚暮問道:“大師,這可奇了,你怎知我等身在苦海?”慧靜微微一笑:“世人都以為錢財是好,仕途是好,可都不知自己的苦惱也是自此發來。沒財的要求財,沒官的求官,便是這得財的也想方設法要守住,得官的也處心積慮的要保住這官服,就要傾軋同僚,為非作歹,總是將鬧個天翻地覆!到頭來,殊不知不該自己得的終要散去,多了的錢財要流失,官做大了守不住便要自身難保!又哪得了一天安生快樂?你們苦苦追利,難道不是在苦海掙扎麼?”他右手放到胸前,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阮惜芷聽了,只覺這張圭等人苦苦追利,與這大師說的道理背道而馳,當真是極為糊塗!心下不由得十分不恥他們執迷不悟、追名逐利之態,又很可憐這些心懷“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信條的人。
張圭冷笑道:“大師,你固然高貴,我等是比不上的。要不然怎麼你在這深山裡居住,我在榮華世界裡享福?”言戚暮道:“人活在世上,哪個不圖個榮華富貴,子孫後福?我就不懂了,為何你說這到手的富貴還能沒?像煮熟的鴨子飛了?真是歪理!真是歪理!”
慧靜聽了兩人嘲諷之言,沒有動怒,只是從容道:“《百喻經》裡有這樣一篇短喻:曾有個女人患了眼痛,一個與她相識的女人問道:‘你的眼痛麼?’那女人道:‘痛啊!’那與她相識的女人便道:‘有眼睛就一定會痛的。我的眼睛現在雖然不痛,可是我想挖掉它們,以免它們以後會痛。’旁邊的人便告訴她:‘眼睛若在,就會時而痛,時而不痛;可要是眼睛不在,便會痛苦終生的!’富貴也是如此,一切憂患都從富貴中來,如果作佈施,不會保證你永久快樂;可是如果不作佈施,將來就一定會落得悲苦。兩位居士可領悟了其中道理?”
眾人都明白方丈是教他們懂得富貴中藏憂患,若不將多出的錢財佈施出去,將來定會身遭苦痛。慧靜方丈又道:“身外之物終究隨風去了,不要執迷。卻說世人苦難根由,都是‘執著’二字呵!”
惜芷聽方丈一席話,竟是醍醐灌頂。她先知這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不再追名逐利,便是擺脫了這追求富貴中的苦惱,擺脫了富貴本身暗藏的憂患,更是擺脫了苦海;後知世人悲苦根由,皆為“執迷”,她不由得聯想到自己便是太過執迷於對先生的愛慕,才因得不到而自悲自苦,自怨自艾,況且先生於自己說不準也只是一個年少幻夢。
張圭和言戚暮等在此時卻難以懂得這個理,言戚暮冷笑道:“你不要說這經那經的,你們這些和……”他剛要說“和尚”二字,可又覺得太不尊重方丈,心中又十分忌憚他的高深武功,便改口道:“你們這些和事佬,都是這樣拽經文!”
慧靜方丈道:“好,既然老衲決意管一管這場冤孽紛爭,那便要管到底了!你們兩位便與我在這佛殿裡打,要是八百招內打我不死,你們恩怨化了,下山過各自的平常日子;若是將我打死了,你們便是爭鬥發狠到底,也沒人管了。只是你們若不聽從我這法子,休怪老衲無情!”
言戚暮心想他今日定要找到陸尹琮,是以必須和張圭相爭;張圭又想除掉言戚暮,所以他也要和言戚暮作最後決戰。兩人彼此冷冷看了對方一眼,都向慧靜大師擺開了起式。
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