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璇璣獻上金印,隨了丹心、元闕告辭,臨去,她沒有再回望,心眼裡滿滿的,只有眼前這人。走出宮城時,她瞥了前面的元闕一眼,忽然回首,迅捷地偷吻丹心的臉頰。丹心愣了愣,眼中溢滿驚喜,拉了她的手想要有來有往,璇璣羞赧地鬆手逃開,輕衣如煙飄然而去。
宮城內,陽光灑進晴雪山房中,金風細細,暖香輕蕩,千姿沉默半晌,想到屏風後的桫欏,一時竟沒有移步。陰陽尷尬地乾咳一聲,尋了理由退下,待他去了,千姿一笑,對了屏風後說道:“早知他們這般囉嗦,就該讓你到前面坐著,慢慢喝茶看他們鬧騰。”
桫欏嫋嫋走出,涼生襟袖,神思恍惚,並無說笑的心思。千姿知她聽到太多,不免多心傷情,也不催逼她,領她往寶座上安置歇息。
桫欏艱澀一笑,“就這樣放棄離珠郡主,王上不可惜嗎?”
傅傳紅的畫卷上,煙雲四合,山水相望,千姿眼中盛滿悠遠之意,安然說道:“覺得可惜的應該是她。”
桫欏遲疑了一下,心中如鯁在喉,終於還是痴痴問道:“王上……為什麼會選我?”
一個巫女,被安排了做一場戲,銀貨兩訖,這段緣就結束了。可他竟真的立她為後,彷彿她真的是蒙索那的公主。思及舊事,桫欏始終如夢似幻,北荒諸國太多公主郡主,哪一個都是更好的選擇。
尋常女子問這般言語,無非要男人捶胸頓足表白心聲,千姿卻知她要一句真話。
“桫欏,人生太短了。”千姿深眸瑩瑩,如燈火照亮一室暗塵,“說實在的,我不懂男女情愛,我志在千里,沒工夫費那心思。更何況,論容貌,比我娘美的女子不多,比我美的人更少,我很難對誰動心。”
桫欏忍不住一笑,依稀聽懂他要說什麼。
“論聰慧靈秀,有你足矣,除你之外,誰能完全明白我的心?我懶得猜人心思,也不會有閒情寵幸太多人,其實你早知我在想什麼,你只是想我親口說出來。”
桫欏難為情地移開目光,有些愧疚,卻很滿足。
“看在孩子的分上,這次就不罰你了。”千姿拍拍愛妻的小腹,出神地道,“怎麼還是沒動靜,是不是這一場鬧,被嚇到了?”
“不會,你的孩子,怎會如此膽小?”桫欏抿唇一笑,忽然什麼也不怕了。就算他多娶幾個聯姻和親的女子,就算他忙得成日不見人影,她心底裡已留下一筆濃郁春色,鮮妍得塗抹不開。
千姿含笑搖頭,他並不很明白女人,卻知不時哄桫欏開心,是不錯的主意,尤其讓孩子感受到爹孃的愛,長大了不會像他小時那樣無依。
“盛典將至,這幾日禮儀繁瑣,你要好好歇息,不要生那些無謂的心思。等孩子出世後,我將巡視北荒諸國,到時你與我同去,共遊這如畫江山。”生於帝王之家,直到此刻,方有了一絲親情的眷戀,於他,不是不感激的。
執手相握,溫熱的手交纏起此生的命運,就這樣互相交託一生。
這日午後,天淵庭來了一位貴客,平日遇事舉重若輕的長生,難得慌張如臨大敵,躲在屋子裡收拾顏面衣飾,似新嫁娘般羞澀。紫顏便在長生的缺席下出去迎客,遙遙望見一個麗人翠黛靈眸,踏碎春日如水的光影,仙骨珊珊地走來。
如此容顏,誰也不信她竟是一個盲人。
“長生很快就到,且寬坐片刻。”紫顏凝視著她,腦海泛起靈羽浮光的片段,想象她於黑暗之中如何妙手奪天,偷取造化。
“不急,和先生說說話也是好的。”她側耳說道,歪頭的樣子嬌俏可喜。紫顏心頭一片寧靜,長生念念不忘的女子,果然有種難言的好。
照浪穿了一襲大紅織衣,軒眉朗目,陪在鏡心身邊,煞是招搖。他不合時宜地插嘴道:“兩位巔峰相聚,真是一大美事!我竟迫不及待想看你們較量了。”
紫顏斜睨他一眼,搖頭道:“有你這大俗人在,誰耐煩折騰?”照浪不以為然,“你可是怕我偷學了你的本事?易容一道,你和鏡心足讓人心生絕望,我不會再班門弄斧。”紫顏不依不饒地嗤笑道:“你去,別杵在這兒惹人厭,回頭叫側側看見,或是螢火、元闕來走動,見了你又要生氣。”
照浪來時興致頗高,被紫顏三言兩語說得心煩,不由惱怒起來。
“索性我一併砍了他們,這才是生死仇家的模樣!”
紫顏原是隨口趕他走,見他當了真,鏡心又是一臉疑惑,也不想多說,只伸手來攙鏡心,“我們不在這裡閒站,進去說話。”鏡心朝照浪點了點頭,任紫顏牽引入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