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腿能勉強對付江湖中的尋常貨色,加上谷中多少安置了一些機關,略略放心。但他熬不過去的寂寞,一個小小女兒家又能熬得住嗎?如今就讓她獨自一人,是不是太早了。思前想後,他按著側側的頭頂,笑道:“爹爹帶個和你一樣高的玩伴回來如何?”側側瞄了陽阿子一眼,像伯伯這樣的玩伴似乎更稱她的心意,搖搖頭道:“給我帶只小狗……嗯,兩隻就更好!我繡花的時候,它們也有個伴。”
父女倆用小指拉了勾,鬆開的那一刻,沉香子心頭強烈地感到了猶豫。
離別對於側側更多的是喜悅。想到她心儀已久的馬蜂窩、老鴰巢,想到曾尋到的秘徑與幽洞,太多在爹爹眼皮下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終於有完成的一日。為了不讓爹爹傷心,她兀自開心地笑著,向兩位長者用力地揮別。這情形印在沉香子眼中別是一番感懷,使得他在踏上征程後許久不曾展顏。
載著陽阿子進山的牛車,緩緩馱了兩人遠去。斜陽映紅了一山的野花,側側眉眼的笑意比晚霞更豔,撒開了足往山坡上奔去。這山谷如今是她一個人的,風吹在身上也是暖的,側側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
等夜幕來臨,爬在柏樹上玩累了的側側忽地聽到肚子咕咕的叫聲,歡喜的神情於一瞬間黯然,她驀地想起家裡的冷鍋冷灶,想起從今兒起要看不見爹爹,想到她是孤零零地陪著荒山野谷過夜,不斷湧出的悲涼如夏蟲呢喃,一點點啃噬她的心。
那夜,她什麼也沒吃,踉蹌地跑回自己屋中,鎖住門窗抱著膝坐在床腳邊。然後,天慢慢就亮了。
側側醒來時,外面白辣辣的日頭把整個山谷燒得熱騰騰的。這讓她心情大好,忘了昨夜曾經多麼無助。略略整理了臉面,胡亂從廚房摸出一塊硬燒餅,狼吞虎嚥地就了水嚥下。恣意的一天又開始了,她拍拍手走出門,在岔路口想了想,今日權且去谷口看看,爹爹他們興許會轉回來也不一定。
行到谷口,她訝異地發覺那裡真的停了一輛車,高鞍雕輪配了軟煙羅簾子,兩匹雪白的駿馬像親密的夥伴,低頭相互碰觸。她好奇地走過去撫摸,柔軟的鬃毛比爹爹做的雪狐襖子更熨帖,雙馬溫順地蹭了她的衣袖,從鼻子中噴出暖暖的氣,呵得她咯咯直笑。
眼前冷不防冒出一個體態修長的少年,離她咫尺,如半空生出的魅影,望了她笑。側側嚇了一跳,停住手,睜大眼盯著這從天而降的少年。
“你怎麼來的?”
第一句寒暄,她沒有問你是誰。一驚之後,這少年的面貌像生來就長在她心底,此刻只是重逢。她脫口而出,像是等了他很久,彷彿是冥冥中的註定,爹爹的離開是為了他的到來。
少年笑嘻嘻地指了天空,道:“我坐大鳥飛過來的。”
側側知道這兩匹絕頂好看的馬是他所有,微微有些嫉妒,她攔在馬兒和他中間,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他。身披蓼藍乘鸞紋綾錦遙�潰��狄�筐醬��諾乓凰�溲ィ�佳奐湔蚨ㄗ勻簟K�嗣慘菥��淳昧肆釗酥舷ⅲ�嗖嚶鎂×ζ�煩鮃凰啃Γ�潰骸澳鬩暈�巳碩際嗆悶�模課搖��紗廈髁耍 彼低輳�嬪暇降猛ê臁�
少年靜靜地一笑,側側恍惚看到了有如陽阿子撫瑟時的沉著自信。他慢悠悠走到一株松樹後,將身子藏住了,探出頭來朝她眨眼睛。詭異的神態,彎彎的笑眼,似乎預示了奇妙的事將發生。
側側一動不動地凝視他。也許就在那一瞬間,她心悸地預感到了未來,正如干霄樹影遮擋中少年的身影,令她不可琢磨卻無法不被吸引。牢牢地注視著他,側側聽見自己嗔怪的聲音飄在空氣中,“你躲起來,想玩迷藏?”
少年緩緩從樹後走出,雙眼仍是彎彎的淺笑。但見他一身月白湖綢長衫,腰間懸垂一枚血玉髓鴛鴦佩,足下蹬了羊皮靴。若非他始終不曾離開過側側的視線,小丫頭險些以為活見鬼,哪有人手腳如此麻利,變戲法般將周身換過一遭。
側側倒退了一步,想到青天白日,定住腳步探手去摸他。
是活生生的人,並沒有被她一觸就隱去痕跡。少年只是笑,斜睨驚惶的側側,不做聲地又要走到松樹後去。側側一陣眩暈,連忙捂住了眼叫道:“你別嚇唬人!我爹的易容術比這高明多了。”
他聞言腳步一停,笑容如妖媚的山花,認真地問:“哦,你爹懂易容術?”
側側一個勁點頭,像是為了說服他,倒豆子般道:“會換衣裳有何希奇?我爹眼一眨就換一張臉,這本事你就不會了罷!”
少年微漲紅了臉,想了想道:“果然不會。”
於是,側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