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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嫿道:“這是他以前最常用的面相。”側側看了,點頭應允,默默禱告了半晌。照浪道:“單是塗脂抹粉,怕不能奏效。”姽嫿遲疑了一下,“不行,他身子虛弱,難生新血,決不能再見血光。”
照浪一想有理,一振衣袖,奮然開啟紫顏的鏡奩,針刀膏脂粉黛齊全。他摸到冰涼的刀身,想起紫顏用刀時的灑然自如,斯人斯景已難再現。他吸了口氣,剜下一塊雲光膠,塗抹在紫顏臉上。
簇簇重重的膠脂混合在一處,照浪不苟言笑地施術。狡若狐狸的微笑,忽從紫顏的眼底漾出來,照浪心中一跳,睜大眼再看,仍是一副慘淡病容,魂魄像離了身去。
照浪閉目凝神片刻,若無其事地抹平紫顏眼角的紋。從未想到紫顏會在掌下任由他擺佈,可他殊無欣喜,反而看著這昏沉不醒的人,深深感到寂寞。
他雕鏤的這副容顏以前把玩過百遍,那張人皮至今在他家中藏著,因而紋理俱熟。將膠脂在麵皮上薄薄攤開,他點染檀眉、彤唇,將酷似當年的無邪笑靨再度重現。
照浪記得初一見面,紫顏即在這張臉上下毒,害他惹了一手青黑。如今這妖魅的面容再無殺氣,令他琢磨到底紫顏的力量來自面相,還是心底。
暗挑膏粉,微塑肌骨,照浪很想悄然揭去紫顏原有的麵皮,卻不知怎地不敢稍動分毫,一味有板有眼地繪製新顏。他窺不到易容術的最高處,但深知其中博大精深、微妙玄奧,只怕這緊要關頭出了錯,寧可深壓下好奇,忍住了不碰。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停了,姽嫿打了個哈欠,發覺紫顏已換了容顏。側側倚在床邊只叫得一聲“好了”,倦意襲來,精神委頓不堪。她執意不肯休息,眼睜睜望了許久。
直到快近子時,一行人俱已倦怠,紫顏動靜全無,側側含恨隨佔秋歇息去了。
三日過去,紫顏沉睡依舊,照浪長吁短嘆,心知易容改命不是他能碰觸的神蹟。側側與姽嫿、傅傳紅三人參詳多次,末了,側側想起繡龍袍時點睛的一針,嘆道:“畫皮容易,卻少了一對眼睛。”
姽嫿皺眉,紫顏在病中哪裡睜得開眼。傅傳紅拍桌道:“罷了,再換一張試試,不必如此妖豔,挑個木訥長壽的面相,也許就好了。”
照浪依言,重新選過容貌,洗去前次的麵皮,再度為紫顏改容。如此改了數回,每次眾人心懷渴望地等足三天,然後再度失望。紫顏始終不曾醒來,像一具遺世忘俗的臥佛,永久地沉睡過去。
荼蘼香散萬事了。
照浪想,是他放手的時候了。如獅虎相搏,他一直追尋這個人的身影,想從這似敵似友的人身上參透天地造化。
可是他終究不是紫顏,連一(“文、)點點天(“人、)意的眷顧(“書、)也沒(“屋、)有,看不破蒼茫世事的前因後果。他什麼也做不了,更無法眼睜睜看紫顏死去。
存了離去的念頭,他甚至無人可告別,除了敵人和手下,從沒尋得一個知己,即使遠遠走開,這錦繡的園子裡不會有一個人在意他。想到此處,照浪留了一封書信,稱紫顏醒後隨時可去取他性命。
那一日,他孑然一身,落拓地從紫府走了出來。凜冽的北風令他措手不及,一照面身心皆涼透。天大地大,他忽然不知該向何處去。
走過鳳簫巷,姽嫿的蘼香鋪房門半開,隱約可見尹心柔忙碌的身影。照浪朝裡望了一眼,腳下不停,一直到巷子口。
朔風捲來,照浪用袖子擋住臉,朦朧中看見對面的茶樓上站起一人,拄著竹杖,迎面朝他走來。那是庶民裝束的熙王爺,笑眼裡射出精光,像是等了他很久。咫尺天涯,照浪回頭望了望不遠處的紫府,毅然向熙王爺走去。
各有各的路要走,即使紫顏再也無法醒來。
方外
冬日的天地像凝凍了的粥,哪裡都是邦邦硬,疙疙瘩瘩硌得心口疼。
佔秋在京城耽擱太久,先行迴文繡坊覆命去了。臨行前,她對姽嫿千叮萬囑,託付紫顏和側側的安危。姽嫿擔起裡外所有擔子,一刻不得安閒,幸得傅傳紅時刻幫手相陪,不致讓她一齊累倒。
傅傳紅近日入宮,為的是皇帝思念尹妃,命他作畫像以供懷人,這差事輕而易舉,他連繪十數幅畫像後告假出宮,在尹心柔面前卻絕口不提。她除了隔日來紫府探望外,一心一意打理蘼香鋪的生意,獨自調製的香料居然極得京城貴胄青睞。傅傳紅由是感嘆,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