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部分(3 / 4)

他的面目是混沌的,原始的,再沒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的變化。宛如一張白紙。

“喝藥吧。要喝上半個月,你才能說話。”華大夫和藹地說,對了他猙獰的臉,神情並無異常。這讓他分外感激,立即乖乖地捧了碗,把藥一股腦喝下去。

經過喉嚨時,藥湯猶如呵進一口雪天的冷氣,清涼涼地灌進肚子裡。他頓時覺得嗓子很舒服,像路障被人搬除了,想放聲大喊一記。

“怕你嫌苦,我多加了點糖。好不好喝?”

他點頭,眼睛不由溼了,這是第二個小石頭。他忽然丟下碗,抱住華大夫的腿,他不要離開這裡,他想一直待下去。華大夫拍拍他的背,不好意思地道:“喂,別這樣……你怎麼哭了?唔,看病救人是應該的呀,我會治好你的,不要怕。”

他抬起頭,華大夫貼近了看他,發覺那一雙像黑洞般的眼睛,透著雪亮的光芒。

這天之後,他在華氏醫館住下。華大夫的生意很冷清,偶爾來幾個病人,開了方子,也不付錢,放下半斤豬肉,或者丟下幾株花草就付了賬。華大夫並不在意,隔三岔五到附近山裡去採藥,走時囑咐他看著醫館。

他依然蒙著臉,如今是華大夫親手蒙的,透了幾分雅緻,一見就知是受傷,無人討嫌地來揭。住了十天半月,病人曉得他不會說話,不忍差遣他,反而屢屢送他小玩意。他有了自己的玩具,麵粉娃娃,草螞蚱和漂亮的黑石子。後者讓他想到小石頭,但他竟不記得她的模樣了,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

可惜半個月過去,他的嗓子像鴨子,依然無法開言。華大夫苦思冥想,翻遍醫書,換了十幾味藥,重開一方。他放心地喝著,苦中有甘,比他在山上的草根湯好喝太多。病沒醫好,人是孤兒,善良的華大夫不忍心叫他走,於是他滯留醫館。不過他的年歲實在太小,既不識字,也沒力氣,就算想打雜,做不了什麼事。對華大夫來說,不過多了一個聽他說話的病人罷了。

這個病人不僅聽話,更無怨言。因而幾次挫折下來,華大夫毫不厭煩,興致勃勃地為他繼續開下一劑湯藥。很多年以後,他想起這件往事,才明白華大夫可能只是喜歡做醫生,他是華大夫最好的試藥者。不過即便如此,在寒冬收留了他的華大夫,仍是他最大的恩人。

換過七、八次藥後,冬去春來,他突然開口說話了。

那時華大夫出門採藥,他掃完了地上的草藥末,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開門,是一個比他年紀稍長几歲的垂髫幼女,略高他一些,藍花布衣裙。他覺得她真是靚麗極了,睜大眼看得發呆。

“我娘病了,華大夫在嗎?”她脆脆的聲音像折藕。他搖搖頭,怕她不懂,又搖手。小丫頭失望地問:“幾時會回來?我娘病得厲害。”

“剛……走……”他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不想讓她看出他的困窘。說完話,他又驚又喜,裹布下洋溢著無人見到的笑容,暗自快樂著。

“那怎麼辦?”她眼圈一紅,險險要當了他哭出來。

“不……怕。一、回、來……我、叫、他。”

小丫頭微笑,伸手摸摸他頭上綁的布條,“疼嗎?”

他又是搖頭。

“等華大夫治好我娘,我再來找你玩。”她說了住處,叮囑他要把口信傳到,華大夫一回來,就請他來她家裡。

小丫頭走後,他心急火燎地在醫館裡亂竄。華大夫幾時回來呢?

直到黃昏,醫館裡沒有再出現一個人,華大夫的身影始終不見。晚上他胡亂想著心事,但是身體由不得他做主,疲倦的他很快睡著了。

次日,有病人一大早上門,他連說帶比劃,告訴對方華大夫一夜未歸。這是個熱心人,連忙叫了人來商量,一群街坊討論的結局是山上出事了。幾個壯實的男子提了傢伙上山,午後,有人先下山,說華大夫跌到溝裡,折了一條腿,拿擔架去,馬上會被抬回來。折騰了半個時辰,總算將華大夫安全救回醫館。

華大夫苦了臉叫他幫忙抓藥。他看到華大夫的傷勢,知道沒法子給那個小丫頭的娘看病,非常傷心。他欠小丫頭一個承諾,這使他在煎藥時抑鬱寡歡。但華大夫卻很高興,終於聽到他會說話,儘管時常詞不連句。

在華大夫一心覺得自己是神醫,醫好了他的啞病時,輪到他為華大夫端藥。

“小藥罐兒,”華大夫親暱地叫他,這是開第三帖藥時起的綽號,“你如今會說話了,長大後就不會是個啞巴。其實你只是嗓子腫了,把上面的肉瘤去了,就好了。”

他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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