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反問:“那我該怎麼做?你教教我。”任天翔一窒,爭辯道:“咱們守衛睢陽的目的,是為保一方百姓,救萬民於水火,你這樣做,與那范陽叛軍何異?百姓是死在叛軍的刀下,還是死在你的手裡,有什麼區別?”“有天壤之別!”張巡平靜道,“他們死在叛軍的屠刀下,不過是無謂的犧牲。若作為軍糧供將士們充飢,他們便是保衛睢陽最大的功臣。你想保睢陽一城百姓。而我則是要保整個江南數千萬百姓。為了這個更大的目標。就是犧牲睢陽全城軍民。那也是在所不惜。”他略頓了頓,冷冷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那些婦孺的慘狀,你以為我心中沒有愧疚和不安?你以為我的良心會好受?但凡還有一絲對策,我又怎忍心下這樣的命令?如果你有辦法為將士們籌到糧食,我立即讓籌糧隊停止行動。如果沒有,就請閉嘴!”任天翔無言以對,睢陽六萬百姓與江南數千萬百姓孰輕孰重,一目瞭然,但在他心靈深處,卻感覺不能做如此比較。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一樣的生存權利。不過任天翔難以捋清這其中的主次關係,只能虛弱地質問:“就算你以百姓充作軍糧,睢陽六萬百姓也不能夠你堅持多久,如果到那一天,你又怎麼辦?”張巡淡淡道:“我與徐大人和眾將士商議過,先以婦孺老弱充作軍糧,然後是全城百姓,如果到那時睢陽之圍依舊未解,便輪到軍中羸弱的將士,再往後就是所有將士抽籤決定生死,總之一句話,只要睢陽還有一個人,就必須堅守到最後一刻。”任天翔感覺到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又再次瀰漫全身,他第一次競識到面前這個儒門出身的文人,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堅毅心志和鋼鐵般的意志。他開始隱隱後悔為睢陽打造了太多的守城利器。憑著墨家那些守城利器。睢陽守軍即便在極瑞虛弱的情形下,也足以抵杭叛軍的進攻,這原本是保衛睢陽的義舉,卻反而讓全城百性陷入地獄般的災難。但是要沒有這些守城利器,睢陽一旦不保,整個江南百姓都將暴露在叛軍的屠刀之下,新興的大唐王朝。也將斷絕最後的根基,平定戰亂更將遙遙無期,這中間孰輕孰重,實在令人難以權衡取捨。渾渾噩噩地回到住所,任天翔倒頭便睡,他竭力想要忘記籌糧隊在全城殺人為糧的暴行。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念和操守,在殘酷的戰爭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朦朦朧朧中,任天翔被腹中飢火燒醒,望著窗外隱隱發白的天色,他知道很快就能聞到小薇煮野菜的香味。雖然是最苦澀的草根樹葉,但經小薇之手烹製,也能變成一種難得的美味。任天翔翕動鼻翼,沒有聞到煮野菜的味道,卻聞到了一股奇異的肉香。他心中先是有些奇怪,但很快就被一種噁心和恐懼激得一跳而起,匆匆開門而出,門外那肉香越發濃郁。他循著肉香來到大廳,就見任俠、褚剛、焦猛、朱寶等人早已聚集在那裡。見他出來。眾人立刻起身相迎。褚剛低聲道:“帥府的伙伕給咱們送來了今日配給的軍糧、大夥兒正等著公子來處理。”任天翔順著褚剛所指望去,就見大廳中央的飯桌上,擺著一鍋熱氣騰騰的肉湯,幾塊大骨頭撐在鍋中,摸樣十分怪異。任天翔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悲慟。急忙掩鼻道:“快拿走!告訴帥府的伙伕,以後不用再給咱們分配糧食。”那鍋肉湯被送了回去,眾人飢腸轆轆地望著任天翔,眼中有種莫名的哀傷和絕望。任天翔目光從眾人臉上緩緩掃過,澀聲道:“不管別人怎麼樣,我自己寧肯餓死,也決不會吃這種……軍糧。”“我知道公子不會吃,所以煮了一鍋野菜。”小薇捧著一盆熱氣騰騰的野菜出來。含淚哽咽道:“不過城裡已經很難找到野菜,甚至連草根樹皮也挖得差不多了。”任天翔接過野菜粥,讓褚剛分給大家。他捧起小薇的手,就見那雙曾經柔嫩無比的小手上,佈滿了一道道血紅乾裂的口子,他心通地將它捧在懷中,哽咽道:“辛苦你了……”小薇微微笑道:“跟前方將士比起來,我這點辛苦不算什麼。我真想知道,這睢陽咱們還要守多久?這種日子何日才是個頭?”任天翔無言以對,他默默地將小薇攬人懷中。低聲嘆道:“我不知道,就是張大人只怕也不知道。找們只知道睢陽是大唐命脈所在,維繫著江南數千萬百姓的身家性命。除此之外,我們還答應過李泌,要為大唐守住睢陽,所以義門弟子將戰至最後一人。”說到這他微微一頓,柔聲道,“你不是義門弟子,沒必要為睢陽殉葬,我會想法送你出城……”小薇突然捂住了任天翔的嘴,毅然道:“我雖然不是義門中人,但早已將自己當成是你的人。我不會為睢陽殉葬。卻一定會為你殉葬。你生,我就生,你死,我就死。雖然我並不理解你所堅守的大義,但我願意與你同生共死。如果你再說將我送走的話,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給將士們做軍糧。”雖然小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