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唔”的一聲,略略一扭頭,四唇正好相觸。高進倫一怔,見媚乙道長睜大眼望著自己偷笑,心旌一搖,更忍不住將她摟入懷中。
香兒出得營帳,一路騎馬前往若虛谷。
賬內如春,賬外卻是另一番景緻。香兒從西面高峰一路東下入谷,一盞茶功夫,已將營帳燈火遠遠甩在身後,回頭看去,點點營火猶如掛在半空的星星,一閃一閃的。香兒身上衣衫十分輕薄,離營帳越遠,越覺風冷如削,待轉至山腰,身子更忍不住瑟瑟發抖。茫茫曠野之上,耳中聽得百蟲哀鳴,老樹枯草好像也不願與她親近,在雲翳間時明時暗,躲躲閃閃。她越走越覺發冷,心中不由想起和父母生活的日子。這個時候,她應該早吃過夜飯了,也已經餵過圈裡的兩隻小山羊,要麼在聽爹爹講訴村子裡久遠的故事,要麼縮在溫軟舒適的棉被中酣然入夢。但現在,她要頂著寒風,隻身一人前往讓人聞風喪膽的魔教中去,去引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魔頭出谷。在她心裡,這些年自己雖得師父收留,但師父對弟子向來十分苛刻,雖然有時候也與她說幾句話,但多數時候還是冷冷淡淡的,自打爹孃被魔教惡人殺害,自己終是孤孤單單一人,有什麼心事,無人問,也無人說,這一次前往魔教,就是死了,又有誰會記得她,為她傷心落淚?想到這裡,只覺心中有許多委屈說不出來,不由喉嚨發硬,有些哽噎了。就在這時,一隻夜鶯從一旁枯樹枝上噗嗤一聲飛走了,只留下斷斷續續的悲啼縈繞谷中。她忍不住道:“夜鶯呀夜鶯,你叫得這般傷心,也和我一樣孤零零的,有許多不能給別人說的委屈麼?你一個人在這空谷之中,也覺著孤單害怕麼?”說到這裡,想起前路和自己的身世,淚珠兒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哭了一會,她忽抹去了淚,說道:“真是沒出息,爹孃的大仇未報,現在在這裡哭哭啼啼有什麼用?”深吸了口氣,打馬向谷中奔去。
道路愈行愈狹窄崎嶇,沒多久,前方密密層層的古樹雜草擋住道路,馬匹已不能通行,她只得下馬徒行,方才在馬上,心中雖然害怕,好在馬兒還跑得甚快,此時雙足著地,才覺懼意襲來。她四顧一看,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好像隨時會鑽出鬼怪來,只好輕咳兩聲壯了壯膽,自言自語道:“只要我引得姓古的出了谷,盟主和師父就能殺了歐陽老怪,也就是為爹孃報了仇。”藉著月光,大步向前行去。
走了約莫一盞茶功夫,前面出現一堵十餘丈高的崖壁,崖壁右側是亂石陡坡,通向來時營帳,右側是百丈懸崖。香兒並不慌亂,抽出腰間長劍來,撥開亂草叢繼續向前走,不一時隱沒於石壁之中。
這裡,正是雁斷崖,香兒所走的地方,正是三年來玄顛出入谷所在。
走過崖壁,道路更是陡窄難行,月色晦暗下幾乎不知從何處下足。香兒只得伸出腳一點一點向下摸索滑行,她生怕一個不留神摔下谷底,每走一步,都聚精會神,全力而為,十餘丈下來,額上已滲出微汗。到了一處,她伸腳向下試了三次,仍不能踏著實地,只得蹲身下來四下摸索,幸得在一旁摸著一根小樹,那小樹樹幹有手臂粗細,用力一推,幸還牢靠,她一隻手攀牢了,騰出一隻手,小心翼翼拔出劍來向下輕戳,只盼有落腳之處。誰知,她方伸出手,突聽一聲尖厲驚叫:“鬼啊!”
香兒本就如履薄冰,猛然聽得這一聲大喝,雙手一軟,登向懸崖下直墜。
她“啊呀”一聲驚呼,暗想:“爹孃,孩兒不能為你們報仇了。”忽砰地一聲,身子一重,卻不如何疼痛,原來落在一人懷中。
香兒驚魂甫定,忙睜開眼來,月光下見一頭頂光禿禿的和尚抱著自己,那和尚比自己還矮了一截,正目瞪口呆看著自己。
這和尚,正是玄顛。
暗夜之中,香兒也看不清他面目,不過從身量上看,料到對方是個和自己年齡相差彷彿的和尚,心想:“這裡怎會有個和尚,看他不過十一二歲,如何氣力這般大,他是人是鬼?”想了一陣,再看玄顛,只見他仍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原來月色咣白,全然看不真切,玄顛只好湊過臉來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懷中女子,他眼睛幾乎貼到香兒鼻樑,嘴巴幾乎湊到香兒臉頰上,口中還不住道:“臉好白,是個女鬼,是個女鬼。”要知就算是尋常男子,手中抱著一名陌生女子,如此湊過臉來端相也是十分無禮,何況玄顛是出家的僧人?香兒見狀,心想:“師父說得不錯,天下男人果然都是一般的好色,就連一個十一二歲的出家人,見了女人,竟也痴痴呆呆。”她本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單純善良的少女,唯有男女觀念早已扭曲,只道玄顛好色,卻也並不如何羞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