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常靜,則天崩於前不改顏色,則地覆於前不動聲色,如此定性,目見人間,又何處不是仙天?”
李闢塵忽然引吭高歌起來,不再念誦道經,轉而唱起歌謠,此時此刻,他心中無比平靜,那水沒下他的脖頸,只剩個頭顱懸在水上,卻仍舊輕笑,似堪破生死,了無牽掛。
歌謠於蒼茫大漠迴盪,引虯龍睜開一眸,三仙稍稍回首。
葉緣看李闢塵頭顱沉入水底,那踏紅塵的身影也消逝於水面之下,心中忽然咯噔一聲,卻是張了張口,卻又閉上了。他神色顯得有些悲哀,繞黃河在河畔邊上踱步,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嚎。
“確是死了。”
“真是死了。”
“還是死了。”
三位人仙開口,同樣是感慨李闢塵的死,卻又發出不同的前置語,何為確是?何為真是?何為還是?
確是,是笑李闢塵不自量力,以凡人之軀入仙人之河,此時死去,正是活該。
真是,是訝李闢塵一身膽氣,以凡人之軀入仙人之河,此時死去,正是勇莽。
還是,是憐李闢塵一條性命,以凡人之軀入仙人之河,此時死去,正是惋惜。
河水咆哮洶湧,一人一馬入河中,半點波瀾也無,虯龍於天上觀看一眼,打個哈欠,卻又忽然嘴角咧開,發出意義不明的咆哮聲。
荒山上三仙搖頭,一仙當首,嘲弄道:“連龍尊也在譏諷,凡人終究只是凡人。”
二仙當首,略有敬佩:“話雖如此,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有勇莽之嫌,但確是一條大好的漢子。”
三仙開言,不屑卻又惋惜不已:“性命為父母生,得天地孕,受日月養,如今一條大好性命就如此去了,幽冥海中再添一尊魂魄,致使白髮人送黑髮人,可惜可恨。”
諸女道紛紛開言,大多都是嘲弄嘆氣,對於他們來說,凡人便終是凡人,仙不與凡言,凡不見仙蹤,沒有緣法也想強求,這是自找死路,怨不得旁人。
貪念一起便失了理智,什麼該拿什麼不該拿,心中皆沒有數,貪多嚼不爛,吃不了兜著走,到頭來苦的仍舊是自己,蛇要吞象,就算吞下了,那也會把自己噎死。
大河畔,相映紅忽然發出大笑聲,她仰著頭,從繞黃河的背上跌下,坐在沙子上,雙目盯著河水,卻又不再有表情,變得漠然。
“公子道長,那小道長死了呢。”
她沒來由的這麼說了一句,而後又抱著膝蓋,望著河流怔怔出神,葉緣騎在馬上,雙目一眨不眨的盯著河流,蠕動嘴唇道:“你真的覺得他死了?”
“我與他相處時間不算太長,滿打滿算也就半年光景,李闢塵這個人,最是惜命,卻又最是喜歡賭命,他似乎對自己很有自信,卻又有些謹小慎微,可以說是很矛盾的人。”
“這樣的一個人說死就死了?”
葉緣咳嗽了兩聲,忽然對相映紅開口:“你信嗎?反正我不信。”
相映紅想了想,腦海裡閃爍過那讓她有些懼怕的年輕面孔,便也搖了搖頭:“或許……不信。”
“那便是不信了。”
兩人交流,而繞黃河則是搖搖頭,打個響鼻,很不屑的樣子,然而下一刻一個拳頭就錘在它的腦門上,讓它疼的嚎叫起來。
“你不信?”
葉緣盯了一眼繞黃河,這良駒頓時搖搖頭,又反應過來,猛地點頭。
兩人一馬在大河畔等待,如此過去一日,至第二日午夜,大河中仍舊沒有半點動靜。
這下,相映紅嘆氣,心道看來那小道士是真的死了,連屍體都被沖走了。
荒山上的三仙與諸道早已不再關注這邊,只是自顧自的打坐入定,這都一日半過去,便是仙人也要活活被淹死了。
大河奔湧咆哮,連葉緣也開始動搖起來,他絕的李闢塵應該是有什麼底牌,但這都一日半過去了,卻是什麼動靜也沒有,確實是,就算是仙人入河了,可被鎖了真靈削了法力,在這滔滔濁流中恐怕也難以支撐一日半的光景。
不列仙班難以在這種道河中支撐,因為身軀未曾煉成仙體,自身大道不鎖,這種鎖靈河最是剋制不列仙班的修道人。
時辰走動,就在此時,忽然那隻虯龍昂首,開始轉動三千里龍軀,那雙龍瞳看著下方,卻是猛然瞪得大了,一眨不眨,發出洶湧的金光。
龍瞳如日照江河,虯龍身邊雷霆閃爍,他似乎看見了什麼,而這種動靜也讓在山頂中修行的三仙朝此方望來,與此同時還帶上諸多劍修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