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向我前身交代。”
茅滄海聽得慚愧,頓是抱拳:“天橋六步,我曾經覺得此境已然人間了不得,然而此時再看,實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他明白,天罡童子口中所言的“前身”正是一萬八千年前的天罡老祖,正如之前太淵與他茅滄海自己所言,曾經的那位天罡老祖已經不在了,如今的天罡童子,是一個全新的人,連三我都已經改變。
天罡童子把話落下,此時身軀化作一道蒼茫之炁滅去。
他歸於太華後山之中,在蒼茫世界中顯化出來,再度成為石人的模樣。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曾接受後世弟子祭拜,便已經化作石人之體。
只是那臨走前,祖師遙遙看了李闢塵一眼。
似乎是要把這個孩子的容顏記在腦中,或許對於這位已經化作“人道本身”的祖師來說,在這一次皇陵大劫之中,能夠讓他記住的,不是王度,不是太淵,不是天遙宮,亦不是那位無名大帝。
而僅僅是這個孩子。
因為之前所說的那些人,不論是王度、襄水、無鄰,還是太淵、大帝、甚至人皇,他們都已經是古人了,都是該逝去而卻沒有逝去的人。
過去的終將過去,希望存在於未來。
蒼老的樹木下將孕育新的嫩芽,而如果森林之中,盡是參天的老木,那即使再是鬱鬱蔥蔥,這片森林也距離寂滅不遠了。
正如大河奔流,如果沒有新的水源注入,前面的水流縱然化作天龍又能如何呢?咆哮之後,留下的只有乾涸的河床,而在其中,一切所帶有生命的事物都會逝去。
天罡童子很明白,即使那些過去的人,他們再是強大,即使他們再是無敵,他們也終究是老人。
既然是老人,那麼就已垂垂將朽的事物,日薄西山,哪裡有剛剛初生的太陽來的耀眼與輝煌呢?
“落日在人們的眼中,那是極其巨大的,比正午的太陽還要恢弘,然而卻帶著悲傷與寂寥,當中醞釀的死的意思,而初生的太陽,雖然光芒不及正午,大小不及暮日,但那光芒之中,醞釀著的,卻是新生的希望。”
“寂滅之中才有新生,唯有新生才會寂滅,生與死,陽與陰,這就是為什麼,在道經中,在亙古的傳頌中,陽始終凌駕於陰的緣故。”
李闢塵感受到了祖師的目光,那當中醞釀著的是期盼與希望,又帶著一點點的欣慰。
這位曾經縱橫乾坤,乃至於教匯出數位大聖的至尊,此時再度陷入寂滅當中。
天地為之靜謐,似乎之前離去的那位天道尊聖回頭,看了一眼天罡老祖。
而不僅僅是這樣。
在這一刻,冥冥之中,有四道目光匯聚來。
人間感受不到。
但是洞天中,卻整個乾坤都在震動。
……
洗象池在搖晃,那通向下界的天門前,一切都似乎要崩碎般,那種滔天的壓力讓人驚恐,然而即使搖晃的如此劇烈,那位白衣的道聖也沒有站起身來。
洗象池坐落在一處山洞之內,這裡是通向人間的入口,外面有宏偉的宮闕坐落。
而在宮闕之外,或者說,在這座鎮壓天地人間的仙山外,有四道影子……徘徊不去。
那種氣息,僅僅是稍微露出一點,足以壓塌萬古諸天。
無數仙人戰戰兢兢,那是源自真靈的顫抖,並不是心中的懼怕。
道聖沉默良久,直至注視著人間那位天罡老祖的歸去,這才轉過身。
“四位大聖,太華祖師已寂,可以從我這裡離去了?”
道聖發出詢問的聲音,而那頭白猿則是大氣不敢亂喘,躲在天書之後探出腦袋來。
四道影子踏足於山腰,站在青翠的林木中,他們渾身被光芒所包裹,並不是真身。
聽見道聖的回應,他們四人點了點頭,而後俱成光雨散去。
四位太華山的大聖來此,只為了見祖師一面。
他們並沒有敵意,故此洞天之內可以來去自如。
白猿嚇得不輕,看向道聖,言道:“老頭,人間之事,居然引動大聖出面,一來還就是四位,雖然在諸多大聖之中,這四位乃是極其年輕的後來者,是新晉大聖,但……”
“終究是四位大聖!有三位是那天罡童子的徒弟,還有一位也曾經是門人,這太過可怕了。”
“若不是洞天之內,大聖不能妄自出手,之前我們這座天門怕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