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英陡然一驚,“為何?!”
裴真沒回應,神色冷淡地看著他。未英心頭猶如被人掐住,倔強地咬了牙,“趕我出府。莫不是阿真姐覺得我礙了你的事?礙了事你同那老男人的事?!”
裴真眉頭一擰,他卻猶嫌不夠,恨恨道:“姐姐要留下來同他同他長長久久過日子了是麼?!可是姐姐也不想想,咱們為何而來?!便是你想同他過日子,也不問問唐家人答不答應!更何況,那老男人只知道他的夫人姓唐,是恩人之女,若他曉得姐姐是何身份,恐怕殺你都來不及?!”
未英一腔怒火,像是冒著火泡的鐵水,向裴真徑直潑來。
若是起初她還有幾分火氣,埋怨未英自作主張,可聽得到後邊那兩句,聽到他一字一頓的“殺你都來不及”,一身的銅筋鐵骨忽得一散。
她攥著手靜默了幾息,才長出了一口氣,自嘲地笑了笑,“你說的都對。”
未英一愣,見她臉上閃過落寞之情,心頭刺痛,剛要開口,卻見她先開了口,“可是未英,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我留你也無意義,你覺得韓烺還會放任你自由麼?還如何由你查探他錦衣衛的書房?”
未英心頭一滯。
他這一趟同幾位同僚說好了,回頭藉機進入錦衣衛,由裴真引開韓烺,他悄悄潛入韓烺放置案卷的地方查探,若是漏了行蹤,往外逃跑有眾人接應。可是眼下他像是一根刺一般扎進了韓烺眼裡,韓烺怎麼會對他視而不見,更不要說查探了!
“可是......”未英額角青筋暴起,“那老男人瘋癲狠厲,我怎麼敢留你在這?!”
裴真笑著擺手,自嘲的意味更濃了,“你不用擔心,明日我便行事。”
“明日?!”未英大驚。
裴真確切點頭,未英連道不行,“太急了,都還沒做好準備,況且姐姐讓我出府,誰來查探書房?!”
房中靜了一息。
“早行事也算早有個了結。”
她說了話,嗓音竟有一絲嘶啞,裴真垂了眼簾,掩下眸中複雜神色,“你今日便出府,正好能同各位兄弟傳遞訊息,明日我出門去,讓啞巧聯絡你,安排夏西出門採買,到時候你扮為夏西模樣隨我進入錦衣衛,趁我留住韓烺時探查,若順利,仍舊以夏西身份出府,若是不順,裹住頭臉闖出衛所,由外面的兄弟接應。”
未英聞言眉頭緊蹙,來回思量半晌,點了頭,“阿真姐說得對,早行事早了結,我今日便出府同兄弟們再說一回,只是阿真姐你......”
裴真抬手止住了他,臉上有說不出的複雜情緒,仍舊笑著,“不用擔心我。”
......
未英同裴真說了話又被送走的事,毫無意外地傳到了無問軒。
“......倒是那魏央還不願意,還想糾纏夫人,夫人卻下了狠心,讓夏西姑娘堵了他的嘴,五花大綁送往唐家舅爺處去了。”
韓烺穩穩坐在太師椅上,捏著木麻尚未完全消散的虎口,不置一詞,半晌,突然問道:“夫人吃飯了沒有?”
“回爺,還沒,不過夫人好似歇下了。”
“歇下了?”韓烺英眉一挑,似是想到了什麼,忽然起了身,撩簾子出了書房,直奔正院而去。
他到的時候,正房燈火已熄,只在廳裡給他留了一盞微弱的燭火,搖搖晃晃,好像隨時會熄滅。
韓烺問了啞巧一句,啞巧做了個睡下的手勢,韓烺又問夫人身子可有不適,啞巧卻不知。
韓烺心下沉了沉,收起心中因為那魏央揚起來的諸多心緒,悄聲撩了簾子進到了房裡。他端了留給他的燭燈,輕聲往內室去,內室的呼吸聲淺極了,以至於他動了內力都只能聽個彷彿。
看來她還沒睡著。韓烺心頭一輕,若是她這般快就睡著了,那便是身子累垮了的意思,沒睡著,說明尚有精神想事。
內室只有微弱的月光透過窗紗落進來,床上的紗帳內人已躺下,燭光和韓烺的身影在室內晃動。韓烺掩了手裡的燭燈,放到角落裡,自己才輕輕上前。
他坐到床邊,接著燭光看清了裡面的人,背對著他,蜷縮著身子靠牆。
她從不這般睡下,從來都是平平躺著,睡著了也紋絲不動,猶如一把隨時準備出鞘的劍。
韓烺突然心頭一酸,看著那蓋了被子卻蓋不住細瘦身影的人,轉身去無問軒時的驕傲,一下拋到了一邊,深嘆一氣,撩開了紗簾。
“夫人。”
“夫君。”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