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烺腦中一轟。
夫君,是叫他的?
半晌,韓烺才回了神。他現下可不是睡在自己柔軟溫暖的大床上,而是像個守夜的丫鬟,湊合在床邊的小榻,等著伺候床上的主子。
他連忙應了一聲坐起身來,將衣衫三下兩下穿上,回頭一瞧,床上的紗帳撩了起來,床邊坐了個身穿大紅色繡百蝶對襟襖的女子,那身板挺得直,胸前的蝶兒似要翩翩飛起。
韓烺眼睛晃了一下,定了神,又覺她和昨日似有些不同,再一看,只見她眉梢上揚,臉上隱隱露出幾分康健體態的血色,挺著身板坐在床沿上,和昨日眼睛都睜不開的病弱模樣果真不可同日而語。
“夫人今日氣色好了許多。”他感嘆了一句。
裴真彎了彎嘴角。她方才特意用帕子蹭掉了啞巧伏在她臉頰上的黃粉,為的自然是好起來,當下順著韓烺的話道:“是,今日一早醒來,便覺精神了不少。”
韓烺順應點頭,裴真又道:“煩請夫君替我請藍姑來一下。”
應該是有不便之處,韓烺一句不多問,道了聲“夫人稍等”,出了門去。
藍姑過來的時候,心裡不免忐忑,走到正房前的院子裡瞧見韓烺站在廊下吩咐人做事,瞧不出狀況,又趕忙進了屋子。
“姑娘喚我過來何事?”藍姑如臨大敵。
裴真朝她笑笑,示意她別緊張。那同唐沁相差不大的面容讓藍姑恍惚了一下,又見她指了指床邊的踏板,“藍姑,這鞋子我穿不下。”
藍姑這才恍然,大鬆了口氣,近前來為裴真量腳,“姑娘可以先穿夏西的鞋子,明日我便把新鞋送來。”
裴真點頭,突然低下頭去,用極低的聲音問:“唐姑娘如何了?”
唐沁雖無性命之憂,卻也昏迷不醒,現下住在藍姑的屋子裡。
藍姑朝她搖了搖頭,“沒醒,昨夜脈象平穩,姑娘得空來看一回吧!”
這是裴真的本分,她輕聲說好,只是一抬眼,瞧見藍姑欲言又止的神情。裴真皺了皺眉,“藍姑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藍姑方才正猶豫是否挑破,這一問正經破掉了藍姑的一絲猶豫,藍姑直了直身子,“姑娘可是那冷名樓的人?”
裴真沒想到她這般問話,略一思慮,“我是冷名樓之人。”
“那姑娘可知,冷名樓同我唐家近來不和之事?”
“不知。裴真前些日受了些傷,一直閉關未出。”
藍姑聞言心下有些複雜,裴真是冷名樓的人,自然地同唐家無法精誠合作,現下自己將唐家同冷名樓的不和說與她,她道不知。藍姑覺得她沒撒謊,可現下她知道了,又是何態度?
心裡琢磨如何開口,不想卻見她輕輕笑了笑,“藍姑不必多慮,冷名樓的規矩,我不能將任務說出去,我卻可告訴藍姑,這一回乃是我的離樓任務,任務一成,我便脫離冷名樓,再無瓜葛了。”
這話就像是定心丸,藍姑一晚上的憂慮就像被風吹走了一樣,立時露了笑意。
裴真朝她點頭,看住了她的眼睛,“藍姑以後有什麼話,也要似今日一般,直說才好。”
......
描金粉彩白瓷碟裡的糯米糕冒著細細的白氣,切邊清晰可見乾紅棗幹葡萄碎,香氣不停地散發出來。
韓烺招呼他的夫人,“夫人多吃些,好好將養身子。”
說完見他夫人筷子不動,這才想起自己才是一家之主,趕忙夾了一塊熱騰騰的糯米糕示意開飯了,只是夾到半路筷子自作主張地一轉,糯米糕進了新夫人的盤子裡。
韓烺自己都沒料到下人的覺悟又出現在他腦中了,只是夾都夾了,也不能夾回來了,只好笑著客氣,“夫人請。”
裴真看了糯米糕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天亮著,她第一次瞧清了他的長相。昨日她直覺的他眉眼犀利,面含殺氣,不想今日被這糯米糕的香氣燻了燻,她竟瞧出來他有幾分秀氣。
秀氣?人人避之不及的錦衣衛指揮使竟讓她瞧出了乾淨秀氣來,裴真也是一愣,不敢再多想,趕緊把自己這錯覺趕出腦子,心裡琢磨著怎樣套他的話,待小心吃了兩口糯米糕,被這糕子的甜香膩到,便開了口。
“不知昨晚是何賊人作祟?莫不是我引來的?”
唐沁嫁妝頭十箱的刀劍在京城大街上這麼一轉,從京城的大街小巷到江湖的山山水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韓烺專門撥了不少人手看管這些名貴的嫁妝,裴真這麼問,韓烺自然不會起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