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這個稱呼在京裡並不常見,京裡的夫人喚自己的丈夫,多是喚“爺”,最多有爵位的人家,叫一句“國公爺、侯爺、伯爺”之流,自然也有些清貴的文人家中,妻子稱呼丈夫的字。可稱呼“夫君”,像是幾百年前才有的事。
不過對於韓烺來說,眼前坐在婚床上的人,比他的客人還金貴些,便是她連名帶姓地叫他,他也就只能聽著,誰叫他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在她面前也就算是味藥呢?
“外間可吵著夫人了?”他陪著小心詢問,他的夫人輕輕搖了搖頭,沒說什麼。他也不知接下來如何同“高高在上”的新夫人言語,只好去詢問夏氏姐妹,“方才房外可有什麼異動?”
夏氏姐妹也是搖頭。韓烺對於唐家人的反應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面對這些女眷悶得厲害。想他在外叱吒風雲,還沒誰敢讓他這般好聲好氣地伺候著,便是皇上,還常同他道:“你有什麼話,說便是。”
外間有腳步聲響起,韓烺道“夫人先行歇息,府裡還有些事”,便忙不迭出了門去。
夜風的寒冷讓他倍覺清涼,他大呼了兩口,眼睛向院中掃去,這一掃,卻讓他愣住了,“沒搜到?!”
韓均朝他搖了搖頭,“一個人都沒有,爺。”
難以置信。
這般裡三層外三層地蒐羅,旁的人不說,只剛跟他過招的女人,竟也跑了?
“果真每間屋子都仔細搜過了?”
下面的人紛紛點頭,想說他們除了正院的正房沒搜,其他屋子都搜了三遍,而正房是他們爺親自搜的,總不能錯。
這便奇了,守備森嚴的錦衣衛指揮使府邸被人潛了進來不說,還被人逃了去,難不成那賊人會飛?
可就算飛,也沒人瞧見賊人從宅院上空飛過啊!
眾人皆垂了頭,站在門廊下的韓指揮使心裡有說不出的驚疑,他不信,這女子還真能憑空消失了。
率眾退出正院,他親自帶著人又將幾處容易藏人的院落搜查了一遍,甚至還往無問軒殺了一記回馬槍,然而一無所獲。韓烺一萬個不死心,叫了侍衛總管黃諒重新將今晚的巡防和搜尋安排了一遍,以免出現漏網之魚,待遣了眾人離去,他才想到今日乃是他的大婚夜,萬萬不能為了個女賊,連自己大婚夜都攪了!
再回到正院之時,夏氏姐妹已退了下去,只剩藍姑守在床前。紗帳放了下來,裡間的人似是睡下了,他鬆了口氣,不然他真不知道怎麼同他這新夫人交談。
床邊的小榻上整齊鋪好了被褥,他暗道彼此心照不宣就好。等新婚三日一過,他便少回正院,待到新夫人病好了,趕緊叩首送走這尊佛,他也就解脫了。
胡思亂想著,藍姑不知何時已退了下去,除了兩隻龍鳳喜燭燒得仍旺,再沒有半點燈光。
床帳裡沒什麼聲音,韓烺覺得新夫人定是累壞了,因而也不敢擾她,輕而緩地開始除下外邊的衣裳。
光線有些昏暗。這喜服的繫帶,似是女子服侍男子才方便褪下的,韓烺藉著昏暗的燈火,脫衣脫得好不窩囊,熱了個滿頭大汗,手下一抖,這衣服突然像金絲繩一般,將他縛了個結實!
這算怎麼回事?!欺負他單身漢!
“......什麼滾犢子玩意!”
韓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說完立時心虛了,悄悄回頭去看紗帳。
“夫君。”
韓烺嚇了一跳,“把你吵醒了?”
“沒有,”紗帳裡的聲音有些冷清,像窗外傾盡來的初春的月光,韓烺聽來不知為何,煩躁的心緒立時紓解了一半。他剛想說句什麼,卻見紗帳一動,一隻素白的手探了出來。
什麼意思?
韓烺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連忙起了身,“夫人稍等,茶水在外間,我去倒。”
紗帳裡探出的手一頓。
“夫君不必勞動,這喜服難解,我來吧。”
又是一頓,卻是韓烺的腳步。
他驚訝回頭,看了紗帳一眼,燭火中隱約可見裡間坐了個纖瘦弱的身影,在這火光的映襯下,像是一幅蒙在紗中的畫,有一種說不出的動人的美。
他不禁咳了一聲,收回了去倒水的腳步。
韓烺心想,他堂堂朝中大員,不能新夫人吱一聲,就哈巴著腰伺候吧,雖然那驚鴻一瞥,那身影驚為天人......
堅決不能再多想,他不過是給人家沖喜,又不是真的娶了夫人,就算是真的娶了夫人,這樣的“覺悟”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