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而至的一陣風,將一株小葉女貞後的棕色衣角吹得飄了起來,衣角的主人不敢大意,攥緊了衣裳,沒有被緩步走近的兩人瞧見半分。
落齋的房裡,韓府兩位主人祭拜先去的長輩,黃諒輕手輕腳地拉著韓均往這株小葉女貞處來,這株樹離正房遠些,兩人在此小聲說話也不會被旁人聽見。
“......你說,是不是昨兒吵架了,今兒又和好了?”黃諒歪著頭問韓均,“都來落齋了,爺這是認準了夫人了!”
韓均往落齋的正房看了一陣,“夫人身子也快好了,同爺八字相配,理應如此。”
黃諒嘖嘖了兩聲,“真沒想到咱們爺也有娶上媳婦的一天啊!我都替爺高興!”
“那是應該,往後府裡有小少爺了,讓你兒子陪少爺玩。”韓均看著大大咧咧的一個人,想得卻遠。
黃諒當然道好,兩人說起府裡即將添丁進口,都來了興致。只是小葉女貞後面,未英將衣角幾乎扯碎。
他本想著今日既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旁的祭拜日子,潛入落齋應該無礙。他也確實順順當當地溜了進來,只是要走的時候,卻被堵在了院子裡。
那韓烺不知道抽什麼筋,竟然帶著他的阿真姐見他娘!
他的阿真姐又不是方氏的兒媳婦,見什麼婆母?
這也就罷了,他心裡堵著氣出不來還得忍著,可黃諒和韓均說得話簡直要將他氣炸,什麼添丁進口?添哪門子丁,進哪門子口?!
未英覺得自己就快要忍不住了,只聽著黃諒和韓均兩個不要臉的,居然還掰著手指,算起了添丁進口的黃道吉日,還說提前給韓烺那個老男人準備糯米山藥粥!
未英差點拍地而起!
“......咱們爺可是頭一回,不能在新夫人面前露了怯!”黃諒嘿嘿笑起來,往下的事可不好多說了。
韓均說他“你可真懂”,黃諒笑道:“那是!反正比你這個光棍懂!話說,爺都成親了,你怎麼不尋思個?”
被他問得連連搖頭,韓均擺手,“我可不要,女人忒麻煩,消受不起!你沒看爺最近老不對勁嗎?”
他這麼說,黃諒倒也順著他的話點頭,“可不是,昨兒還要摸女人手吶,可把我嚇個半死!”
話音一落,他沒發現樹後面的人立時兩眼一瞪,又瞬間眯了起來。
黃諒仍在說,“我先從人伢子那挑了幾個小丫鬟,爺嫌棄小,罵了我一頓,我心想聲鈴兒總行吧?爺倒是沒罵我,抬腳又走了。然後就跟夫人和好了......”
他還要接著說,好好把自己莫名其妙受的委屈說出來,可惜房間的門開了,韓烺和裴真攜手走了出來,黃諒和韓均可不敢再廢話,忙不迭地跟去了。
樹叢後仍舊一片寂靜,未英握著衣角,嘴角斜揚上去,露出一抹譏笑。
......
回程的路上,手被韓烺握得更緊了。
裴真心想她雖是騙了他,卻到底沒騙他娘,還望他娘看在她實誠的份上,萬不要這麼早便託夢兒子,將她的事說出來。其實這不過是她隨意想來玩玩的,她心裡真的弄不明白的是,韓烺為何帶她,或者說帶新夫人唐沁到落齋來見亡母。
這一場沖喜不過就是權宜之計,韓烺比誰都明白,好似新婚那兩日,他規矩地同新夫人保持距離,但是現在,他竟讓新夫人見亡母?
這個意義好像超越了權宜。
裴真琢磨地手心裡都出了汗,只是韓烺渾然不覺,仍舊牽著她往回走。
韓烺當然不在意,便是他夫人的手又溼又冷或者熱同火爐,他也會用力握住她。
這兩日,他異常心滿意足,他知道這是夫人帶給他的。可是,這又讓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夫人病好之後,要離開,怎麼辦?
這個問題嚇了韓烺一大跳,接著,便覺得心頭壓了什麼,難受起來。
與其說是難受,倒不如說,他已經捨不得她離開了!
他琢磨了一夜。反正她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夫人,他要留她在身邊,也沒什麼吧!只要她願意!
只是他現在還不敢問她去留,他要將她留住了栓緊了,等她捨不得走的時候,再來問她,等她朝他含笑點頭......
有小廝在正院候著,說周頤打發了人來同韓烺說事,韓烺讓裴真好生歇著,換了衣裳去了。裴真喝了杯茶,說嫌悶,到廊下轉了轉,招了未英過來大大方方地說話。
未英剛剛站定,匆忙換了身衣裳趕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