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寧侯府有侯爺有世子,可這位世子卻只有個名號,若不是紫禁城裡的皇帝硬壓著他的頭皮,怕是再過幾年,他也不會踏上侯府的門檻。
歸寧侯爺就這麼一個兒子,沒妻也沒妾,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偏這不孝順的兒子也沒也沒妾,同樣地沒個通房丫鬟。歸寧侯府後繼無人多年,最最著急的不是侯爺父子兩個,反而是侯府西邊梅花衚衕住著的一眾本家親戚。
韓家大房和三房都不止一個兒子,大房的大爺和三房的四爺又都恰好膝下有兩子,這兩位次子小少爺,可是過繼的最佳人選!
史氏的次子今歲正好五歲,是公婆和丈夫思量好了要過繼給侯府的孩子。
她從前想著韓烺不娶妻,她的兒子過繼過去了,也不會叫旁人娘,她心裡雖然捨不得,可為了孩子的前程和一家人的前程,她捨不得也得捨得,可現如今唐沁進了歸寧侯府的門,便是生不出兒子,她的兒子也少不得叫唐沁一聲娘了!
史氏不好受,打心眼裡就不好受。
她沒了穿上新衣的心境,牛飲似得喝下兩口茶壓下胸口的悶氣,茶盅一放聽見一陣哭聲,頓時眉頭一皺,“是不是靜宣哭了?”
靜宣,便是史氏五歲的次子。
她問話出了聲,哭聲和凌亂的腳步聲已是到了門口。
“娘!”
靜宣跌跌撞撞地哭著跑了進來。史氏一眼看去便揪了心,“我的兒,怎麼哭成這樣?誰惹你了?!”
上前將靜宣攬在懷裡,史氏一邊替他抹淚一邊道:“我的兒可別哭!你以後可是要有出息的人,哪能動不動掉淚?”
史氏抱了他到榻上坐,瞧見他淚珠子仍是不斷,也急了起來,“這是怎麼了?到底哪個欺負你了,你同娘說!是不是又是靜寶同你搶東西了?!”
“靜寶”兩個字一出,靜宣的哭聲更大了,被掐了一把一樣,鼻子一把淚一把。史氏卻一把將他從懷裡推了出去,手指一揚,像根針似得戳到了靜宣頭上,“你這個沒出息的!靜寶比你還小一歲,你還能回回被他欺負哭!真是丟死個人!”
她這麼說根本不能壓下靜宣的哭聲,史氏氣紅了臉,櫻桃小嘴也氣得褪了色,“真真......我怎麼有你這樣的兒子!你說,靜寶這回又怎麼你了?!真是反了他了,你才是當哥哥的!”
史氏不耐再問只知道哭的兒子,指了旁邊垂著頭的靜宣的丫鬟,“你來說!少爺怎麼回事?!連個小孩子都看不住!”
那小丫鬟苦臉半晌了,被史氏一問,趕忙道:“大奶奶,方才有隻雞跑過來,少爺見了就拿餅子渣餵雞,少爺餵了一陣子,見那雞乖巧,說要抱回家去養著,誰知寶少爺突然跑了過來,笑嘻嘻說,雞吃胖了,不如......烤了吃!
少爺一聽臉都綠了,不願意。寶少爺不聽非要吃雞,就讓小廝去捉,少爺去攔,他就拔了身上帶的劍嚇唬少爺,還故意說要給少爺送個雞腿來,少爺氣不過,這便哭著回來了......”
丫鬟說完,靜宣哭得更大聲了,哭聲裡掩不住的濃濃委屈。史氏聽得腦子疼,“那雞呢?”
“被寶少爺捉回去了,怕是......”丫鬟沒敢繼續說,靜宣聽了去鬧了起來,“娘,娘,他拿劍指我,我打不過!嗚嗚......我就要那隻雞,娘你給我搶回來!”
許是“搶”這個字有著無邊的力量,這回史氏不再怪罪靜宣一句,拉著他一下站起了身來,“真是反了他了!沒大沒小不說,從小就長了個暴虐的心!根本不懂仁義禮讓!三房還想讓他過繼侯府,我今兒就把他這性子鬧得侯爺那去!看侯爺還要不要他?!”
櫻桃小嘴一通噼啪,連眼淚沒斷的靜宣都擦亮了眼睛,整個人都來了氣勢。
這娘倆雄赳赳氣昂昂邁開大步,出征沙場,一旁的小丫鬟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她眼看著史氏腳都邁了出去,再不說就來不及了,把心一橫,一步上前攔在了前邊,“奶奶,我的奶奶,寶少爺是不對,可那雞......是三房廚房跑出來的呀!”
史氏一聽,一下愣在了當場。
這雞是人家的,人家要殺要剮管她家何事?何況廚房裡跑出來的雞,本就是養著吃的,倒是她兒子善心氾濫,搞錯了立場,瞎鬧了一頓罷了!
史氏臉上一陣青紅,回頭看了靜宣一眼,見靜宣也抬頭瞧她,“娘,怎麼不去了?說好了要去的!說好了的!”
這話可把史氏弄得難堪之至,上一息還立志要把這事鬧到侯府,下一息卻偃旗息鼓了去,當著兒子的面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