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明年河水解凍之前把貨按賤價賣出去,本錢能收回多少是多少;這幾日倒是消停了,準備湊一筆賄賂,到那個馮運使那處走走門道,看是能不能把這條河的打算給廢嘍。”
蘇回不以為意地笑了,“姓馮的可都是些清高的讀書人,只怕他們連馮家的門檻都進不去呢。何況,河道是一定要開的,我看多修條水路也沒什麼不好,往後南北往來行商運貨也會更方便。”
“可日後長安的生意越來越難做,這可怎麼辦啊?”桑幼說著,皺著眉頭,嘆了一大口氣,“公子,你說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些年,什麼都跑到江南去了?錢往江南流,貨往江南流,人也往江南流,現在當官的還要伸手把江南給牽過來,江南什麼時候能消下去呀!”
“南方有太平日子過,大家自然就都去南方了。‘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就是這麼個道理。”
相比如今的長安,外面其實已經有了更大更繁華的世界。但有些人,看來只要長安就能滿足了。
桑幼不知蘇回是在看那姑娘還是僅僅在沉思,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那麼依公子看,該怎麼辦呢?”
蘇回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入神得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就在桑幼準備第二次開口時,他回過頭道:“晉王最近可還在京師?”
桑幼不明所以,但還是答道:“哦,在的。不知為何,先帝的國喪已經結束,他卻沒有回到藩地。”
“啊……”蘇回沉吟道,“許久沒有登門拜訪,看來,該準備準備了。”
馬車在這時顛簸了一下,阿蘅一時不察,磕到了下巴,她索性放下車帷坐回原位,聽他二人說話。桑幼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是不那麼緊要的。原來的鴻臚寺卿就要離任了,這回從端州遷來一位新人。吏部的杜尚書來函,說是接風宴的事讓公子關照關照呢!”
“是麼。”蘇回慢慢地摩挲著指腹,道:“該謝謝他把這麼一個‘親賢’的機會交給蘇某了。你告訴他,宴用場所就定在蘇家的庭園吧。”
“那現下我們是先回會館還是先去尚書府呢?”桑幼問道。蘇回沉默片刻,轉過頭去問阿蘅:“你預備怎麼辦?”
“啊。”阿蘅怔了一下。是了,他們這一路結伴而行只是在諸番意外下半推半就的結果,如今既然已經到了長安,大家也就是時候結束這種說近不近的關係,各自為營去了。
“我——”阿蘅剛欲開口,馬車卻在這時停了下來,外面有人高聲喊道:“車內之人可是蘇回公子?”
桑幼探出頭去看了看,回頭道:“是尚書府派人來迎接了!”
蘇回起身下了馬車,桑幼尾隨其後。阿蘅不好獨自留在車內,下了車後便站在原地。十步開外,尚書府遣來的家丁正同蘇回說著什麼,態度恭敬。阿蘅雖然早知蘇回不是簡單的市井商人,但他竟能於反掌之間周旋權貴仍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想起如今她隻身一人,要想在偌大的長安城裡找到一位馮氏公子無異於大海撈針,但如果能讓這樣的蘇回來幫助她……阿蘅若有所思地微微眯起眼來。
尚書府的小廝拉開馬車的帷簾,請蘇回隨他們前去拜見杜尚書。
“現在?”蘇回問。
“我家郎主等候多時。”小廝道。
蘇回回頭望了一眼阿蘅,他對小廝道一聲“煩請稍等”,緩緩踱到阿蘅面前,道:“看來是不巧了,你我須得在此分別。說起來,兩個素不相識的人能夠一路同行也算緣分,我也希望你能早日得嘗所願,找到你的心上人。”他略微考慮,又道,“當然,若你暫時無處安身,也可到府下小住,我會讓桑幼替你安排。現在我要先行一步,你自便。”
他該顧的都顧到了,誰知阿蘅眼看他這就要走,忙高聲道:“啊,你等等!”
蘇回停住腳,有些不明就裡地瞧著她。阿蘅矜持地左右看了看,走近他,慢慢地笑了。
方才氣氛還算正常,她這麼一笑,蘇回頓時有了一絲不大妙的預感。上次她露出這種表情,是在涼州城企圖勾引他以躲避追捕,企圖未遂的下一刻,她就用一把玉簪比上了他的脖子。
“蘇公子,這一路若非承你相助,阿蘅也不可能屢屢脫險,我雖不曾說過感激的話,確實打從心裡記著你的恩情——”
“阿蘅姑娘,以咱們倆的相識程度,這種曲辭諂媚的套路可以免了。”蘇回涼涼地打斷了她,“你又想幹什麼?”
“你知道我來長安的目的吧,我想你幫我見那人一面。”阿蘅斂色道。
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