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這位才剛上任,壓根兒就沒到過這地方,誰知他幾個鼻眼?”——所以,即使是假冒的,只要偽裝得巧,也未必能被分辨出來。
這些言外之意,她聽得出來,鮑老鬼怎麼會聽不出來?若要在這情況下反客為主,這些話就絕不能從方嘴口中說出來。
安蘅趁他躊躇,先一步冷笑著開了口:“你不必慌。你自說說,我問了你些什麼?”
方嘴惶惑,她便替他道:“我問你,觀察使大人來地方巡視,你們何故要收斂提防,是否?”
方嘴左右一顧,低下頭老老實實答:“是。”
安蘅道:“我又問你,何必憂心他暗中來訪。你說,你們的糧醬沒有及時送達,怕他查出些始末,是否?”
方嘴猛抬起頭,一張嘴卻正撞上她譏諷而咄咄的目光,復又頹下肩去,“……是。”
鮑大和守捉使的臉色一下難看到了極點。
安蘅慢吞吞地說話,像用一把鈍刃的刀,一寸一寸割磨著人的肝膽。“我問你可知道你們的觀察使是何模樣,你說這位大人還未到過此地,所以即便見了人也未必認得出,是否?”
方嘴垂著肩,低聲應道:“是。”
“那我現在問問你,你可還記得我最後說的是什麼?”
方嘴被逼問得冷汗津津,腦子裡全糊成了漿,還能想起什麼來?忽地一個激靈,眼前閃出了那女子離去之前的模樣。
——“這麼一聽,你們可真該小心提防了。因為眼前這一個一個的,很有可能就藏著你們要找的人呢!”她的手指著某個方向,笑而不語地眨了眨眼。
當時聽她這話只覺得莫名,這時猛地回想起來,她指的不就是此時坐在她身後的男人麼!
見方嘴一下子臉色刷白,安蘅慢慢地冷笑了幾聲,忽而厲聲叱喝:“有眼無珠的東西!你現在認得我們是誰了?”
方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抖若篩糠地道:“認得,認得了!”
鮑大用力拽他,“怎麼回事?”
方嘴在他二人間耳語了兩句,守捉使一聽原來昨日人家就已經暗示過自己的身份,可恨這蠢貨竟沒有悟出來,今天還不經腦地張口,險些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物,又懼又恨,抬腿便踹上方嘴的肚子。
鮑大上前對安蘅作揖道:“這人前日被罵了一陣,心裡有些抱怨,又不知二位真身,所以說話就誇大了些,難免變了味兒。其實絕不是二位聽到的那意思!觀察使大人前來,咱們生怕招待不周,唐突了大人,這才要求官屬們這段日子注意著些自己的德行,可不是他嘴裡那些昏話!再說了,咱們老爺當了這麼多年官兒,最是清正了,怎麼會如這蠢蟲所說,伸手撈軍餉的便宜?定是被那運送途中的軍鎮私吞了去,我們也正因職務與地域限制苦於無人查個明白呢!只這一點,有愧於大人,別的,真可說是無功也有勞了。還請兩位寬待寬待!”
那方嘴只恨自己一時多言,此時也不敢再辯,縮著脖子退出去了。
安蘅拿眼瞅著他們,涼涼地扯了扯嘴角:“這時倒是低眉順眼起來了。什麼委曲都交代出來,再不怕我們是居心不良的了?”端得是一副刻薄尖酸的嘴臉。
素和突然在她身後很輕地笑了一聲,安蘅回頭瞪了他一眼。
那日同兩個團練搭話時她只是隱約有個計劃,便在走之前暗示了那麼一兩句,誰成想臨到頭還真起了作用。守捉使果然一鞠到底:“娘子可莫要再說這話了,一把老腰不夠折的!”
“罷了,安蘅。是我們不對在先。”素和適時地站起身解圍,對二人道,“之前對你們說不是來暗中探訪的,其實是打謊了。實在是我們職責所在,不便暴露自己,只好用這種方式來向貴府的下屬打聽些情況,想不到卻差點引起了誤會。”
安蘅抱著手臂道:“你同他們道什麼歉?對這些人,不用點辦法根本什麼都盤問不出來。你倒是脾性好,人家可未必領情,別回頭再將你當做可疑之徒抓起來了!——哼,你們這一夥,尸位素餐不說,還對我二人不敬,等我回了鄯州府,非讓大人揭了你們的皮不可!”
守捉使失色地練練討饒,又巴巴想將那盒銀寶呈給她,安蘅看也不看,啐道:“呸!你讓我白嚥了這一口氣,就拿這些東西來打發?告訴你,這種玩意兒墊腳我都嫌它膈應!”
守捉被她噎得滿頭是汗。將人攔著吧,生怕這姑奶奶又上了脾氣;不將人攔住吧,又實在怕她到觀察使面前告自己一狀。
“呵呵呵呵……”一旁的鮑大忽然發出一串慢沉沉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