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無穗的武劍,衛長嬴抽出雌劍,卻是一截烏沉沉的劍鋒,不像“戮胡”那樣劍才離鞘就寒光四溢,只看外觀,非常的不起眼。衛長嬴倒不失望,沈家以武傳家,收藏兵器,就好像衛家收藏典籍真跡一樣,不到一定檔次,收進庫裡徒累家聲。給寄予厚望的兒子與新婦的見面禮,即使觀之尋常,怎麼可能真是尋常之物?
她湊近細看,只見劍脊上佈滿細密如魚鱗的菱紋,在靠近劍柄的地方,有如米粒大小的陰刻文字——月圓。
揣測著這應該就是劍名,衛長嬴復看雄劍,果然在差不多的位置刻了“花好”二字。花好月圓這喻意也是吉祥,只是……衛長嬴翻來覆去的看了半晌,也沒看出這對雌雄劍上除了劍名之外,有任何沾得上花好月圓的邊的標記之類。
呃……也許是因為公公想拿這對劍做新婚賀禮,臨時尋人去刻了這麼兩個吉祥祝福的名兒?
衛長嬴有點哭笑不得的想。
正擺弄著兩柄劍,外頭朱闌脆聲稟告:“少夫人,前院的管事送了魚到門口,現下叫他們進來嗎?”
“魚?”衛長嬴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外頭東南角的小池塘,之前萬氏說過可以養些鯉魚或金魚觀賞,沈藏鋒不在乎養哪一種,讓她自己做主,衛長嬴便選了金魚——沈家的規矩,娶婦進門,都會給予新婚夫婦一所院子,整座院宇的整治費用只要不是太過分,也由公中支出。
所以她選好了放養些金魚後,不必自己使人出去採買,只要打發人與大總管說一聲,大總管自會打發人去辦。這會聽說前院管事送過來了,衛長嬴就吩咐:“叫他們搬進來,請賀姑姑去看著點兒。”
片刻之後,衛長嬴隔著窗聽到賀氏與人寒暄,又過了半晌,庭中重歸安靜,賀氏進來回報:“管事親自把魚放進池子裡去了,一共二十尾金魚,管事道是祝公子與少夫人十全十美。婢子看過,那二十尾金魚,十尾金色,十尾赤紅,俱是活潑健壯,一下水就遊了開去,尋著睡蓮葉子底下藏。”
衛長嬴點頭道:“那池子水碧如天,裡頭又栽了睡蓮,正該養這樣鮮豔顏色的金魚才好看。若是黑的白的,就不夠醒目。”
賀氏又道:“婢子取了幾個荷包與他們。”
“這是應該的。”衛長嬴道,“這些事兒姑姑做主就好。”
賀氏正要告退下去,到外頭看著點兒小使女們,未想一向表現穩重的萬氏忽地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匆匆一禮,便急急道:“少夫人,二房那邊來了人,說二少夫人為了綠翹之事與二公子吵得厲害。如今太傅、夫人、大公子、三公子都不在,大少夫人已經打發人去前院叫五公子、六公子——還請少夫人也過去勸上一勸!”
衛長嬴吃了一驚,道:“二嫂子回來了?”
“唉,可不是?”萬氏嘆道,“夫人專門讓二少夫人回來處置綠翹的事情,不想就……少夫人先過去罷,聽來人說無花庭裡吵得很是激烈,可別出了事兒。”
衛長嬴見她催得急,雖然不是很關心二房,但一家子人都去勸說,自己也不好落後。好在新婚之中衣裙都是簇新的,出門也不必刻意更換,草草理了理鬢髮,見沒有失儀的地方,便隨著萬氏出了門。
到了金桐院門口,就見二房派來報信求助的使女正等著,見到衛長嬴,未語眼圈兒先一紅,道:“三少夫人請隨婢子來。”
跟著差不多是一路小跑的使女匆匆到了無花庭,還沒進去,就聽裡頭傳出五公子沈藏機、六公子沈斂昆一迭聲的勸解:“二哥你冷靜些、冷靜些!”
“二嫂素來賢德端莊,既然要賣綠翹,必有緣故,二哥何不冷靜下來,聽二嫂說一說緣故?”
中間似乎還有劉氏勸慰端木氏的聲音……沒想到自己緊趕慢趕的還是來得最遲,衛長嬴不免頭疼,硬著頭皮進了門,就見院子裡頭一塌糊塗——沈斂實面紅耳赤、神情激動的被沈藏機、沈斂昆一個抱腰一個摟肩死死按住;端木氏同樣披頭散髮神情憔悴,被劉氏攬在懷裡。
妯娌兩個的腳邊還落了一支摔成兩截的玉簪,不知道是爭執裡頭跌落打碎的,還是被故意摔壞的。
一大群下僕手足無措,有站在廊下有站在庭中,俱是尷尬窘迫的不知道手腳往哪裡擺才好……
還有數人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這些人裡有一名十**歲模樣的女子,衣裙還算整齊,卻只穿了一隻鞋,赤了一隻腳,上頭沾滿泥灰,人低著頭,拿帕子遮著臉嗚咽哭泣。
衛長嬴踏進院門的同時,正好沈斂實掙扎著指向端木氏大罵:“你這賤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