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很晚了,您怎麼還不睡?”
曾淑瑤待在兒子房裡久不出來,也不知在幹什麼,此時夜已深了,寒意迫人。
阿婷在外喚了一聲無應答,只得進房去看,見媽媽將床上被子鋪開,撫得平平整整,一點褶皺也沒有,就好像有人要來睡覺似的,不禁奇怪道:“媽媽,您這是幹什麼?”
曾淑瑤抬眼看她,笑道,“你哥哥前些年去參軍的時候,我就這樣……晚上鋪好被子,假裝你哥還在,第二天一早再給他疊上。”她還未說完,便又想起那段難熬的日子,眼淚奪眶而出,日夜盼子迴歸,其間心酸又有誰人明白?
阿婷雙目立時泛紅,走上前握著媽媽的手,將腦袋靠在她肩上,兩個女人一同流淚。
“兄弟,白虎他們找你麻煩了?”到了晚上,黑狼跑來找他,一見面便問。
白虎即是虎爺,黑狼白虎,一遇便鬥,誰也不曾服誰。
“沒,沒有……”俞修龍白天遭他們一夥人圍毆,腰背傷得不輕,一動便痛,此時卻扭過頭不看他,強忍著否認。
“哦,那最好!”黑狼寬了心,說道:“兄弟若受了欺負一定記得告訴哥哥,狼哥幫你打回來!”
每隔幾日,黑狼和白虎兩撥人便要大打一場,掄椅掀桌,鬥得是雞飛狗跳,整個牢營裡『亂』作一團;以往管營、差撥還曾懲處,但賴不住他們如此冥頑,後來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消不打出人命來,也就由他們去了。
俞修龍並不參與他們的毆鬥,只是每日勤勤懇懇剁草餵馬,收拾棚院。若非有事,他極少與那些人攪在一起。
廄裡有那麼多馬要照看,每日挑草、鍘草、配料、洗刷、灑掃等事務做下來,他常常累得說不出話,回到牢房中倒頭便睡。
過了一段時間,待俞修龍適應了牢營生活,日子便逐漸過得快起來。
這天他回到牢營中,見黑狼不在,便向旁人問起。那人告訴他說:“狼哥和白虎他們又打了一場,這次鬧得很大,打死了好幾個……現正在受罰呢。”
俞修龍聽了直皺眉頭,暗暗告誡自己道:為了媽媽和阿婷……一定要忍耐,不得與人爭執鬥狠。
“三年,三年……很快的,很快就過去了。”他掐著指頭算,一顆心早已穿過叢山峻嶺,荊天棘地,飛回湖廣家中,與母親妹妹在一起了。
除了她們,俞修龍還時常拿下斷簪來看,思念秋彩。
俞修龍越想她,就越發狠做事,一絲不苟;那些馬很通人『性』,與他處的久了便都熟絡起來,一聽到俞修龍的腳步聲便泯耳攢蹄,自覺在槽前排好,沒有一匹會走錯位置。
倘若有哪匹馬不小心走錯,其他的馬便會又踢又咬,絕不姑息。
“噗,你們這幫馬大爺真難伺候。”俞修龍打掃完棚內臟汙,衣服已被汗浸溼了,頭上還歪歪斜斜『插』著數根枯草。
這些馬兒嘴刁得很,草料鍘得不細不吃、受了『潮』的也不吃。所幸俞修龍耐得住『性』兒,每一寸草料都鍘過三刀,短如毫針,吃起來自然美味可口。
經他仔細照料,這些馬漸漸變得『毛』發順亮,豐體雄健,可算有了軍馬的樣子。
“小紅馬最漂亮了,嘿嘿。”他輕撫其中一匹紅『色』母馬的背身,這馬額上有塊白斑,銅錢大小,好似開了天眼一般靈巧。
這匹紅馬時常將鼻子往他懷裡拱,與他最是親熱;而且它最聰明,會用嘴自解繩索,鑽到馬料房偷吃。
“今兒個可別偷吃啊!”看它長到現在如此豐駿的模樣,俞修龍心裡亦是感到滿足。
他特意給紅馬綁了一個紮實繩結,然後便挑著鍘好的芻草往馬料房走去。“真快啊,眼看著這三年期限只剩不到一年了……”他心裡暢快,哼起了小曲兒,“不知媽媽和阿婷怎麼樣了,我不在的日子有沒有受欺負?”
這時卻有幾個牢犯圍攏過來,只瞧為首一人趿拉著雙破鞋,拍手道:“喲,這不是龍哥麼?”
其他人亦大笑附和,“是是是……管馬的龍哥!”
“看看,自打咱們龍哥來了以後這馬棚多幹淨吶,就連那些馬也越長越俊,嘖嘖嘖……龍哥咋這麼能幹?”為首那人道,“再瞧瞧咱幾個,咋就這麼不上進呢?”
他收斂笑容,伸手搭著俞修龍的肩,嘴角蘊藏一股狠勁,“龍哥,你知不知曉……你如此能幹,哥兒幾個面上很不好看的。”
俞修龍這些時日沒少被虎爺的人欺負,雖然他安守本分,從不惹人,可這些混蛋總能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