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扶住他。可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店主齊普選擇暈倒,直挺挺地向那堆垃圾撲過去。他微微呻吟了一聲,聲音小得幾乎像一聲嘆息。
“對啊,快來啊!”埃蒂也煽動道。“快來啊,滑頭,怎麼啦,滑頭,你難道沒聽說過,別派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幹大人的活兒?你一共派了多少人,一打?瞧,我們還是活得好好的!快來啊!快上來,有種自己來抓我們啊!還是說你以後一輩子都想為恩裡柯·巴拉扎舔屁股?”
濃煙烈火裡飛來更多的子彈,但顯然店鋪裡的那幫歹徒沒顯示出穿過眼前的火陣的興趣。而且也沒人再繞到店鋪這邊來了。
羅蘭朝埃蒂左小腿受傷的地方指了指,埃蒂朝他豎起大拇指。不過他牛仔褲的褲腿感覺很滿——腫得厲害——只消輕輕一動高筒靴就會咯吱作響。起先的銳痛變成了一種持續的痛楚,隨著心臟的跳動突突生疼。不過他逐漸開始相信也許沒傷到骨頭。但也許,同時他也承認,只是因為我願意這麼相信。
又有兩三輛警車或消防車加入了趕赴現場的行列,越來越近。
“快!”安多里尼此刻聽上去幾乎歇斯底里。“快,你們這些狗孃養的雜種,快進去抓他們!”
羅蘭心下琢磨,安多里尼的手下在幾分鐘前——甚至三十秒之前——可能還會發動進攻,如果安多里尼自己身先士卒的話。但是現在正面進攻的路已經被鎖死,安多里尼必定明白如果他帶領手下從兩側圍攻,羅蘭和埃蒂肯定會不費吹灰之力把他們打死。剩下只有兩條策略可行:守在外面,或者繞路進入樹林再從那兒進攻。可是無論傑克·安多里尼選哪一條,時間都已經來不及。如果他們繼續留在原地守株待兔也會有很大問題,比方說,必須和當地警察或者消防員——要是他們先趕到的話——正面交鋒。
羅蘭把約翰拉到身邊,低聲說:“我們現在必須離開這兒,你能幫我們嗎?”
“哦,好的,我想我能。”風向突然轉了,一陣疾風從雜貨店坍塌的後牆那兒吹過來,帶來黑漆漆的柴油濃煙。約翰連連咳嗽起來,趕緊揮去濃煙。“跟我走。腳步輕一些。”
約翰匆忙穿過店鋪後面碩大的垃圾場,敏捷地跨過一隻破柳條箱,從生鏽的焚化爐和一堆廢銅爛鐵中間穿過去。羅蘭從這堆廢鐵中看見一個以前流浪時也見過的名字:約翰·笛爾。
羅蘭和埃蒂走在後面掩護約翰,都倒著走,不忘時不時低頭看路以免絆倒。羅蘭到現在還在希望安多里尼會追過來發起最後的進攻,他就能趁此機會親手結果那個傢伙。在西海的海灘上他曾經殺死過他一次,而現在他又回來了,不僅回來,還年輕了十歲。
可是我,羅蘭感嘆,感覺上已經老了一千歲。
不過這並非事實。是的,他現在的確生了病——終於——老人終究是要生病的。但是這一次他又有一個卡-泰特需要保護,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卡-泰特,而是槍俠組成的卡-泰特。一切再次變得有意義,不再僅僅是黑暗塔,而是所有這一切。所以他希望安多里尼追過來。因為他覺得如果他能在這個世界裡殺死安多里尼,他一定不會再復活。這個世界很特別,和其他的不一樣。他在這兒能感覺到一種振動,每一根骨頭,每一寸神經都能感覺到,而在其他世界,甚至他自己的世界,都不曾有這種體會。羅蘭抬起頭,不出意料地看見天上的雲朵全排成了一條直線。垃圾場的後部出現了一條小路,蜿蜒到了樹林裡面。路口一對相當大的花崗岩石矗立在小路旁。就在那兒槍俠看見了錯綜交叉的暗影,樣式複雜卻指向同一個方向。在紐約,他們在空地上找到那個空袋子,蘇珊娜看見了流浪的死魂靈,而就同紐約一樣,現下的世界也是真實的,這裡的時間只是沿著同一個方向線性延續。要是能找到門也許他們真的能去到未來,他肯定傑克和卡拉漢就是這樣(因為羅蘭也記起圍牆上的那首詩,現在至少已經明白了部分),不過他們永遠不能回到過去。在這個真實的世界,骰子不能重投,覆水不能重收。他們如今身處這個離黑暗塔最近的世界,仍然站在光束的路徑上。
約翰領著他們進入了樹林。很快,滾滾的濃煙和逼近的警車鳴笛都被拋到了他們身後。
4
他們走了還不到四分之一里地,埃蒂就看見了樹木間閃爍的點點藍色。小路上鋪滿松針,有點兒滑。等他們最終來到一處山坡時——山坡下出現一條狹長的湖泊,景色簡直美不勝收——埃蒂發現有人沿山坡造了一排樺木欄杆。水中有一個小船塢,船塢上拴著一艘摩托艇。
“那是我的,”約翰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