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點點頭。“慢點兒說,埃蒂。求求你,別激動。”
“對不起,”埃蒂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兒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那歌聲。那些面孔……你看見藏在樹叢中的那些面孔了嗎?影子裡面的?”
“一清二楚。”
“我都覺得自己有些瘋了。對不起。我想說的是,我們可以合併霍姆斯牙醫和泰特集團,然後利用未來的資訊把它變成歷史上最富有的公司,資源能與索姆布拉公司抗衡……甚至能和北方中央電子抗衡。”
羅蘭聳聳肩,抬了抬手,彷彿在問埃蒂怎麼能夠被如此強大的力量包圍還能自在地大談賺錢。這股力量沿著光束的路徑充盈壯大,穿透他們的身體、讓他們汗毛倒豎、鼻孔發癢。樹林方寸間的影子彷彿都變成一張張凝視的面孔……宛如成百上千的觀眾聚集在一塊兒。專為目睹他們主演的這出戏劇中最殘酷的一幕。
“我知道你的感受,但真的很重要,”埃蒂仍舊堅持。“相信我,真的。比方說也許我們能迅速壯大,趕在這個世界的北方中央電子公司強大之前就把它買下來。羅蘭,我們也許能改變它。就像最寬闊的河流在源頭也許只是條狹窄的小溪,一鏟子土就能徹底改變它的命運。”
這句話讓羅蘭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收買過來,”他接下去說。“變它為我們所用,而不再為血王服務。對,確實有可能。”
“無論有沒有可能,可別忘了,我們賭的不只是一九七七年、我自己的一九八七年、或者蘇希去的一九九九年。”此刻另一層領悟劃過埃蒂的腦海:那個年代亞倫·深紐肯定早已撒手人寰,甚至凱文·塔爾或許都已不在人世,他們在整個黑暗塔的魔幻大片中扮演的戲分——從希特勒兄弟手中救下唐納德·卡拉漢——早已畫上了句號,同蓋舍、胡茲、本尼·斯萊特曼、蘇珊·德爾伽朵
(卡拉,卡拉漢,蘇珊,蘇珊娜)
和滴答老人、甚至單軌火車布萊因和帕特里夏一道,永遠地退出了舞臺,走向道路的盡頭。遲早,羅蘭和他的卡-泰特也將走向同一個終點。等萬物歸為終結——前提是他們異常幸運,且有自我犧牲的強大勇氣——將只剩黑暗塔屹立於天地間。可如果他們能把北方中央電子扼殺在襁褓之中的話,也許能救回所有已經摺斷的光束。即使失敗,兩根光束,紐約的那朵玫瑰和緬因的這個名叫斯蒂芬·金的人,也可以支撐黑暗塔。埃蒂並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這些猜測……可他的心這麼相信。
“我們賭的是歲月,羅蘭。”
羅蘭點點頭,捏起拳頭在約翰·卡倫的老福特車落滿灰塵的儀表盤上輕輕敲了一下。
“有沒有意識到任何事兒都可能在那塊空地發生?任何事兒。樓房、公園、紀念碑,甚至國家留聲機研究中心。但只要玫瑰還在。這個卡佛能讓泰特集團合法,或許同亞倫·深紐合作——”
“嗯,”羅蘭插口道。“我喜歡深紐,是條漢子。”
埃蒂表示有同感。“不管怎麼樣,他們能起草法律檔案保護玫瑰——無論發生什麼,那朵玫瑰能永遠存在下去,我有預感。二〇〇七年,二〇五七年,二五二五年,三七〇〇年……見鬼,甚至一九〇〇〇年……它永永遠遠都會在那兒。也許它非常嬌嫩,但我相信它永不會凋謝。可我們必須抓住機會,一點兒岔子都不能出,因為這裡是關鍵的世界,在這兒,鑰匙轉不動可沒機會再削削尖。在這兒沒什麼能夠重來。”
羅蘭沉吟了一會兒,指向那條通往藏著面孔的樹林的小土路。樹林裡千萬種聲音彙整合和諧的歌聲,迴盪在林間。歌聲唱出的是真理,是對白界①的頌揚,讓生命充滿了價值與意義。“那麼,埃蒂,住在這條路盡頭的那個男人呢?我是說如果他是男人的話。”
“我覺得他是,不僅因為約翰·卡倫說的,而且我有預感。”埃蒂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也是。”
“真的嗎,羅蘭?”
“哎,真的。你覺得他是不是長生不老?這麼多年來我見了許多,聽到的傳言更多,但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或女人能真的永生。”
“我覺得他沒必要永生,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寫出合適的故事。因為有些故事才真正能不朽。”
一絲瞭然點亮了羅蘭的雙眸。終於,埃蒂暗想,終於他明白了。
可他自己是花了多長時間才全心接受這個真相的?上帝知道,經過那麼多奇蹟之後本該更加順利,可他仍然一直跨不出最後一步。甚至直到發現卡拉漢神父是從一部叫做《撒冷之地》的小說裡跳出來的人物,他都還沒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