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和紫翔關的那些北朝將士一樣,屬於鐵甲軍的一員。他是個戀日且重情義的人,面對這樣慘烈的戰爭,北軍在紫翔關二十多萬鐵甲軍全軍覆沒,看著那些曾一起並肩殺敵的戰友死在他面前或死在他劍下,他怎會不惆悵難過?她嘆息一聲,輕聲問道:“項影,你後悔嗎?“後悔選擇跟著她。
那時候,他以為效忠她就是效忠傅籌,儘管他們夫妻不算同心,利益也各有不同,但終歸是夫妻,而且,她是傅籌唯一喜歡的女子,他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因此而率領軍隊攻打他的舊主。
項影沒立刻回答,只是轉過身子,望著北朝方向,仰頭嘆道:“是的,主子,我後悔了。!”
他如此乾脆而坦率的承認自己後悔,出乎漫夭的意料。她微愣,卻沒說什麼。
項影又道:“如果我一直在將軍,哦不,現在應該稱呼為陛下。如果我一直在陛下身邊,常堅就沒有機會背叛陛下,那主子便不會被算計,不必承受那樣的屈辱,也不會白了頭髮。那麼,也許今日與主子並肩執手的人,不是皇上,而是陛下!他時您的感情,從不少於任何人。所以,我真的很後悔。
漫夭微微一怔,她承認,若果真如此,確實有這種可能。但是,她不會再去設想這些可能,那是對過去所承受的痛苦的否定,也是對無憂的一種傷害。
她上前,淡淡道:“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都過去了。你不必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沒有常堅的背叛,那些人還會想別的法子。人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所以,有些事情,躲也躲不過。既然事已至此,我們只能往前走。”
項影轉頭看她,他的目光有些難過,“對於主子而言,也許這些真的過去了,因為主子有皇上,再痛苦的記憶都可以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可是陛下則不同,以陛下對主子的感情,主子所承受的痛苦,會在陛下未來的人生裡,成倍的加註在他身上。我很早就跟著陛下,作為一個貼身護衛被培養,我是親眼看著陛下怎樣從一個默默無聞計程車兵走上天下矚目的將軍位置,那艱難的過程,所經歷的重重劫難,一般人難以想象。為了報仇,他可以不擇手段,用別人的生命和他自己的生命當成是復仇之路的梯子,他從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只要能留下一口氣走完復仇的道路。而仇恨,一直是支撐他一次又一次從數萬伏屍中活下來的力量……您也許會認為,用血路鋪就的人生很殘忍,不值得同情,但是“,“主子,就是這樣看重仇恨重於生命的人,他為了您,真的曾放棄過復仇的捷徑,也曾為失敗做好了準備!您在他心裡的位置,曾經超越了支撐他二十多年的母仇,這樣的陛下,您真的忍心在他失去您以後,再去就奪他唯一擁有的江山,讓他一無所有嗎?”
漫夭身軀一震,在他近乎埋怨的眼神中連忙轉開目光,“那你覺得我應該怎樣?一年前的那場陰謀,對我,也許錯不在他,可是,你不能否認,他是利用我的名義去害無憂,他利用我,讓我所愛的人承受痛苦和折磨,我不該恨他嗎?就算不說這些,以現在的局勢,也由不得我。我們不去攻打北朝,他遲早也會來攻打南朝,這場戰爭,避免不了。這一年來,他的母親北朝的太后,從來就沒放過我們,一次次的陰謀策動,還將無憂的母親挫骨揚灰,……也許,這錯也不在他,可就是結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我只能選擇站在一個人的身邊,從我決定離開京城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裡,再也沒有了傅籌這個人。”
項影微微呆住,她說的也沒錯,她只是愛皇上,不愛陛下而已。
漫夭轉身,語氣淡漠,“這些話,以後不要再提,沒有意義。如果你想回去,我會為你準備良駒。如果你願意留下,那就好好做南朝的將軍,分清敵我,否則,痛苦的只會是你自己。往後,我不再是什麼主子,你跟別人一樣,稱呼我為娘娘。你是一個獨立的人,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不是誰的奴才。等哪天我不在了,我希望你們都能夠擁有幸福的生活。”僅僅憑著他方才的一番話,她已明白項影之於傅籌,也不是一個普通的侍衛。在她僅有的日子裡,她還想為那些真心時她好的人做些什麼,所以,她給他選擇的權利。
項影愣了愣,主子不在了是什麼意思?他州想問,漫夭又道:“很晚了,回去吧。”說罷率先離開。
項影看著她緩緩踏下臺階,望著她被風揚起的白髮如雪,衣袂翻飛,如同一個誤入凡塵的仙子,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他永遠記得那個黑暗的刑房裡,他像一個被打殘了的狗一樣趴在地上,不能動彈,等待著全身的腐爛,為了不死,他低頭舔著碗裡灑出來的發黴的飯菜,等著那時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