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緩緩睜開深邃的眸,輕輕撫摸身側明黃褥子止,她殘留下的溫度和褶皺……
殘月趁天微亮,去了梨園。
袁雪琴還窩在那個黑暗的小屋內。她從夏荷那裡聽說,殘月明日就將啟程回良國。
“你就這樣走了?”
“我們之間溝壑太深,離去是唯一最好的選擇。”
“你的仇不報了?!”
“報。當然報!”殘月袖中的手,緊捏成拳。
明日是殘月啟程回良國的日子,一切都在緊鑼密鼓準備當中。皇后歡天喜地來送別殘月,還帶了一份厚禮。
“明日之後,你我姐妹自此將天各一方,再想相見,只怕此生已無望。這隻釵頭鳳是孃親留下來的,送給姐姐,做個念想。”皇后無害的笑容,讓人有一種倍外邪惡之感。
殘月緊緊攥住這根意義非凡的釵,朦朧之間隱約記得,這支釵姨娘曾經常戴在鬢邊。
看到殘月臉上遮掩不住的痛色,皇后揚起臻首,傲然悶笑一聲,“姐姐,事到如今,誰輸誰贏已不用說。他的摯愛至寵,只能是我,也必須是我!姐姐就乖乖回良國去,再也別動回來的念頭。否則……妹妹會讓姐姐死無葬身之地。”
最後半句話,皇后貼近殘月耳邊,咬牙切齒如詛咒般森冷可怖。
殘月笑起來,笑得嬌豔如花。
“你笑什麼?!”皇后被殘月笑得慌亂起來。
“沒什麼。”殘月止住笑,將釵小心又珍惜收好。
皇后的眼角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殺氣,旋即輕笑著說,“姐姐的氣色不大好,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別明日不能啟程,耽擱了吉日。芸茉,你宣董太醫過來。”
“不用勞煩了。”殘月阻止,怎奈皇后堅持遣芸茉去請董元卿。
芸茉請來董元卿,殘月堅持不想把脈。她不想自己的身體狀況,被皇后瞭如指掌。
“皇后娘娘放心,明日不會耽擱行程。本公主會按時離宮啟程。”殘月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告訴皇后。
“那就好。”皇后輕輕一笑,帶著芸茉與眾人,氣勢浩蕩地離去。
下午時,楊晚晴來探望殘月。彼此時,殘月正坐在窗前望著院子裡落敗的景象發呆。
“真的就這樣走了?”楊晚晴問殘月,她不言語。
“真的甘心?就這樣走了?”
“你去求一求皇后,或許還有轉機。”
殘月依舊望著窗外沉默,有落葉隨風飄來,她伸手接住那嫩黃葉子。錯綜複雜的葉脈交錯縱橫,亦如她繁複的心事,理不出清晰的頭緒。
“秋天……是落葉歸根的季節。”她低聲呢喃。
“皇上憋著一口氣,無處發洩,只能逐你出宮,眼不見為淨。你難道也憋著這口氣,他讓你走,你就走麼?”
“我累了。他也累了。”
“愛得太深,容易累。可你見誰,愛的累了,就不愛了?”
“給彼此一些空間,歇一歇,不見得是壞事。”殘月將那枚落葉,放在楊晚晴白皙的掌心內。
“你看這葉子,嫩黃嫩黃的,多美。”轉頭看向落葉紛紛的蒼天大樹,不禁嘆息,“明知離開大樹會枯敗,葉子還是義無反顧,只為等待明年春天,那一樹碧綠新裝。”
楊晚晴的眼底浮現一絲光彩,“你的意思是……你還會回來?”
殘月搖搖頭,“我不會回來。”
楊晚晴眼底的光彩逐漸黯淡,最後化作一聲幽幽嘆息。再不說話,坐了會,就告辭了。
次日巳時,啟程吉時。
雲離落以龍體不適,只與良國使臣在前朝飲酒道別,沒有親駕送殘月出宮。
殘月依舊一身白衣,頭戴白色斗笠,亦如幾個月前入雲國時的裝扮。乾淨,灑然,不帶一絲塵染。
皇后帶著眾位嬪妃,親自來送,還以難捨離別之情向殘月敬酒。
殘月已上車,按禮節不該下車,否則不吉。但為了安皇后的心,殘月撩起斗笠上的垂紗,夏荷挑起車窗窗簾,隔著車窗,兩人一飲而盡。
確認車內之人是殘月,皇后也安了心。攜眾嬪妃登上高樓,親眼望著浩浩蕩蕩的車隊走向遙遠的南方。直到,再看不再蹤跡,皇后懸著的一顆心這才徹徹底底放回肚子裡。
回眸望眼殿宇樓閣錯落的紅牆金瓦,這片金碧輝煌的地方,終於又完完全全屬於她一個人了!
她的皇,她的落,再也沒人敢跟她搶了!
匆匆跑下漫長的高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