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延方心下狐疑,道:“什麼書?” 沈放道:“《山海經》啊!” 歐陽延方不屑一顧,道:“《山海經》怪力亂神,不足為憑。” 沈放道:“《淮南子》曰,大禹令大章度東極到西極,共二億三萬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又讓豎亥度北極到南極,也是二億三萬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 歐陽延方連連搖頭,道:“你這小子,胡說八道,東西南北一般長,你道這大地是圓的麼!《淮南子》也不是什麼正經書!再說,你這數跟上面那個根本也對不上!還有,我先問的天高,你淨扯地幹什麼。” 沈放笑道:“前輩高見,前輩莫急。這大章和豎亥都是靠走的丈量,下面這個卻是靠算的。《周髀算經》曰,天高八萬裡。” 歐陽延方道:“八萬裡?怎麼算的?” 沈放道:“夏至日,立八尺高標杆測日影。天日中時,太陽正頂,日影為一尺六寸。向南一千里,日影一尺五寸。向北一千里。日影一尺七寸。由此可得,正南正北,距離每差一千里,日影長度就相差一寸,是謂‘千里一寸’。日影六尺時,以八尺表為股,六尺影為勾,以一根長八尺、直徑一寸的竹管觀察太陽。太陽太小,剛好完全遮掩竹管。是以太陽與地距離,乃是八十個一千里,恰好八萬裡。” 歐陽延方聽的一頭霧水,兩眼懵懂,我不過閒時看幾本銀字兒,誰知道出門還要遇到數理算術呢,江湖這麼兇險了嗎。 沈放又道:“以此法,《洛書·甄耀度》和《春秋·考異郵》都算出天長一百零七萬點一萬里,直徑三十五點七萬裡。” 歐陽延方遲疑道:“這數對嗎?” 沈放擊掌道:“不愧是前輩,一眼看出破綻。唐朝官府遣人測日影,發現南北距離相差五百里,日影的長度就相差約兩寸。‘千里一寸’之說,根本就是子虛烏有。至此人們方知,這天之大,地之廣,也如前輩一般,深不可測也。” 歐陽延方一臉大寫的“囧”字,這小子太壞了,一點一點往外蹦,還他孃的跟我一般深不可測,這都什麼鬼話。可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這麼辦?說他說的不對?那臭小子定是要問,那請問先生,你說正確答案該是多少呢?先生你臉怎麼綠了?莫非先生也不知道?那先生問這題,又是幾個意思呢。 本想刁難,怎知硬生生一頭撞在人家刀口上。看沈放面帶笑容,居然還朝著四下空氣作了個羅圈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道:“罷了,罷了,算你撞個大運。我歐陽家這七十萬兩認了,但柳家堡還有七十五萬兩,這該怎麼算?” 沈放心道,壞了,先前太過得意,這老前輩又想翻賬,忽然一笑,自懷裡掏出一個木盒,雙手奉上,道:“錢我卻是沒有,不知拿此物抵債可否。” 歐陽延方也不去接,只是奇道:“什麼東西?” 沈放將盒子開啟,裡面卻是七隻白白胖胖的大蟲子,正是那日與蕭平安玩笑的幾個蠐螬。他帶在身上未扔,給秦廣治傷之時,用光了一個盒子裡的藥物,隨手將幾個蟲兒裝了進去。 此際拿出來,卻是又想騙人。時隔七日,又沒喂什麼東西,七隻蟲兒雖還未死,卻也懶洋洋,一動不動。 果然歐陽延方不識,道:“這是什麼,似蠶又不太像。”他倒未一下便看輕此物,畢竟誰身上帶幾個蟲子,還鄭重的放在盒子之中,必定有他的道理。 聽他如此說,沈放心中大定,嘻嘻一笑,道:“前輩不知,此乃聶拉木雪山噬金蠶。” 歐陽延方奇道:“什麼木?” 沈放道:“聶拉木乃是吐蕃最西南的一個地方,緊靠喜馬拉雅大雪山。此蟲生於二千丈以上的高山,尋常難得一見,中原根本聞所未聞。” 歐陽延方道:“《仙劍奇譚》裡邊李逍遙的金蠶王麼,吃一個武功就能升級,你當我三歲孩童不成!”此人閒書倒是看的不少,什麼都知道。 沈放道:“自然沒有那種神怪的東西,這東西也無什麼特別,只是會吐絲。” 歐陽延方道:“吐絲又算什麼。” 沈放道:“此蟲生長於高山之上,常年臥在冰雪之中,哪裡有桑葉給它吃。它渴了便引雪水,餓了就捕食山上甲蟲。前輩見多識廣,可見過吃肉的蠶麼?” 歐陽延方搖頭道:“那還真未曾見過。” 沈放道:“尋常蠶四五十日便從幼蟲蛻變為蛾,四十日左右便能吐絲。而這噬金蠶要長七年,方才會吐絲。” 蕭平安一旁聽沈放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忍不住只是想笑,硬生生憋的難受。 歐陽延方卻已經來了興趣,揮手趕開蕭平安,道:“吐絲晚又有什麼說法?” 沈放道:“噬金蠶之絲,遠比尋常蠶的絲堅韌,甚至比蛛絲還強。”古人常見蜘蛛佈網捕食,蜘蛛網甚至能網住胡蜂這樣的大蟲,世人都知蛛絲堅韌。 說著沈放自懷中掏出一小截黃乎乎的細線,卻是他自己心血來潮,自制的一根羊腸線。但或許是硝制時出了問題,比尋常線要堅韌的多。遞給歐陽延方道:“前輩請看。”這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