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之皺眉道:“先生是說蒙古?昔日匈奴尚不能侵漢,這鮮卑與突厥人的後裔,長期受制於遼人金人,居無定所,逐水草而居,不通教化,也不知商貿,如何能成氣候?” 沈放因與術虎等人相識,對蒙古風土人情也算略知一二,蒙古長期被金人統治,如今確有振興之象,但若說能威脅金、宋,他也有些不信。 柴九道:“你等看這遼金蒙古三國,自有相通之處。”這一年乃是金章宗泰和六年,宋寧宗開禧二年,亦是元太祖元年,鐵木真漠北建“大蒙古國”,已被宋金承認,蒙古已算是一個國家。 眾人知難得柴先生要和大家講些東西,都是側耳傾聽。 柴九道:“其一,人。夫興霸天下,必有雄主。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千秋功業,始於不世之英雄。遼有耶律阿保機,蹈鋒飲血,明達世故;金有完顏阿骨打,雄豪意氣,銳勇無敵;如今蒙古之鐵木真,一樣勇猛善戰,而且更懂韜光養晦之道。吾觀此人,尤勝遼金之祖。” 沈放連連點頭,他聽術虎和速不臺多次提起鐵木真,那發自肺腑的崇敬之情,絕非常人能享。聽的故事多了,不覺腦海中已經勾勒出一人畫像。此人能屈能伸,堅忍不拔,知人善用,胸襟開闊,氣度恢宏,戰無不勝。不管哪一樣,都是一代雄霸風範。 柴九又道:“其二,一統。遼,金,蒙古,皆是多部族並立,氏族群雄紛起,難不在外,反在於內。能折服各族,並立一國,非雄主莫可,而一旦立國,各族間團結一心,必震驚天下。” 眾人未必個個知曉,但如李雲政等人飽讀詩書,自是知道。遼,金,蒙古這一點極其相似,都是內鬥不止,而當遼金完成統一,結束內鬥,迅速就壯大起來。細想柴九之語,越覺大有道理。 柴九繼續道:“三曰,天時。遼人初起,正值中原五代十國之亂,更有後唐兒皇帝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遂成霸業。金人崛起,源於遼天祚帝昏庸,國內也是叛亂頻生,叫金人坐大。如今宋金相爭,又各自內憂外患,如風中之燭,正是蒙古強盛之機。 “四乃民風兵利。遼人遊牧,金人漁獵,蒙古亦是遊牧,疆域開闊,與天爭生存之機。一年中有一半時日,要遭受嚴寒酷凍之苦。因而民風彪悍,堅韌頑強。再加性情野蠻,各族好憑蠻力劫擄,好勇鬥狠,崇尚武力。族中不分男女老幼,皆擅騎射,全民皆兵。有同族之情義,作戰更是勇猛無畏,少有拋棄同袍者。” 眼下屋中都是漢人,儘管不願承認,但遼金蒙古這三族打起仗來,確實是比漢人兇狠。 柴九又道:“五稱師漢,蠻夷之地,部族自有一套規矩傳承。但若是一統,便需治國之道。治國之法,這三國皆無,若想長治久安,必學漢法。遼人金人都是大量任用漢人,才逐漸鞏固邦國,日益強盛。金國當中,十人中就有八個漢人,不論軍隊朝政,全倚仗漢人支援。我聽聞鐵木真眼下也招納了不少漢人,每晚在帳篷中問策到深夜。”微微搖頭道:“此人志向遠大,由此可見一斑。” 梁輔臣搖頭嘆息,道:“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可嘆我漢人聰明才智,如今卻每每任人凌辱宰割,反是教出的這些徒弟,一個比一個兇狠,一個比一個貪婪。” 柴九精神似是欠佳,說了幾句,已露出倦意,喝了杯茶,才又道:“不錯,這第六便是仇與貪。因民風之惡,睚眥必報。遼人待金人、蒙人苛刻,金人也待蒙人如豬狗,一旦形勢相異,必血債血償。是故蒙人興起,金人首當其衝。而宋金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蒙古人一旦打敗金人,又望江南富庶之地,必心生貪念,得隴望蜀。” 搖了搖頭,接道:“蒙古人與遼人金人一樣,都是劫掠成性,野蠻貪婪,冷酷無情。父母老了,遇到冰凍,就趕出去凍死。不知倫理,搶婚收繼。見到旁人的妻子美貌,就去搶奪。見到旁族的水草豐美,就去攻佔。帳篷裡沒有一本書,卻最愛絲綢和黃金。江南富饒之地,蒙古人又豈會不動心。” 古時蒙古人把牛羊、牧草、女人都作為衡量財富的標誌,為了自己部族的壯大,侵略弱小部族是家常便飯,在他們看來,也是天經地義。蒙古人有搶婚的習俗,有女人才能繁衍,部族才能壯大,搶走別的部族的女人,就是壯大自身。在部族的戰爭中,女人作為戰利品,是不會被殺害的。 鐵木真父親是蒙古乞顏部首領也速該,母親訶額侖出身弘吉剌部,本同蔑兒乞惕人也可·赤列都結親,但在宋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秋,也速該根據“搶親”傳統搶來訶額侖,這才有了鐵木真。 所謂報應不爽,鐵木真結婚後不久,老婆孛爾帖也被人搶走。而搶人的正是蔑兒乞惕人,他們為報訶額侖被搶之仇而來,順道擄走了孛爾帖。蔑兒乞惕部並不好惹,乃是一個異常兇強的部族,其人用大弓長箭,據說還會殺死他族人生食其肉。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