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長庚道:“武林中人對敵,靠的都是六感,又以目視、耳聽為主,特別之處,還要靠嗅覺、味覺、感覺、觸覺感應,再強的高手,也要知曉敵人所在,看清別人招式、行動,方能應對,所謂視其形、聽其聲、觸其力、感其行而應。”微微一頓,又道:“便是“化形”的意境功夫,畢竟也看的到出招,有跡可循。可師弟方才所使的,全然不似武功,倒像彈琴作樂、潑墨書畫、投足歌舞,什麼都像,就是不像武功。我只看到一輪紅日,耳邊似有漁夫高歌,心中盡是無力、遲暮之感。我等習武,千錘百煉,遇敵自生感應,但你豈會對太陽出手?又有什麼招式能破去心中塊壘?這已經是我等想不到的境界。” 柳傳雲猶豫半刻,還是道:“師弟這兩招確是太過古怪,以意惑人,迷亂心神,倒和傳言中的‘移魂大法’有些相似。”她說這“移魂大法”四字,聲音突輕,武林之中,對妖邪武功甚是牴觸,見之不喜。 諸葛飛卿搖頭道:“‘移魂大法’據說只是催眠法的一種,須得對手毫無防備,還要藉助外物,方能施為。師弟這兩招卻是坦坦蕩蕩,有天地自然之氣概,‘烈陽’便如日正當空,叫人不能直視。‘漁舟唱晚’如見漁人晚舟、夕陽歌聲,叫人心生歧念,滄桑遲暮之感,魂不守舍。這兩招當真是如詩如畫,妙不可言,卻又凜然正氣,似有天道威嚴,絕非邪術。” 李承翰道:“大師兄所言極是,俞伯牙彈琴,鍾子期如見高山流水,師弟這劍法倒也有幾分相似,只是他劍法一出,我等人人都變了鍾子期。” 諸葛飛卿道:“四師弟說的好,我猜想也是此理,音樂書畫,妙至巔毫之後,都能左右人心,小師弟劍法,也是得了這般妙處。” 呂鑫道:“師弟他究竟是如何練成如此功夫?” 魯長庚道:“是啊,師弟練不了內功,受肢體所限,一些上乘的招數都練不了,如何竟會了如此深奧的功夫?” 李承翰介面道:“武學一道,講究的是循序漸進,按道理說,師弟他絕無可能練成如此招式。這好比一個不會寫字之人,突然有一天在地上亂畫,竟寫了篇《蘭亭序》出來。” 柳傳雲道:“有這麼高明?” 魯長庚道:“是不是真的高明還不好說,‘意境’被稱武學招法之巔,但腦子裡的東西,千奇百怪,太過玄妙,難辨真偽。千百年來,能人異士輩出,關於意境的法門也是千奇百怪,各有不同,其中更不乏驚世駭俗的想法。但不是所有路都有人敢走,若是功力不到,走了歪路,其禍無窮。曾經有位過了灌頂境的高手,沉湎意境,自稱創了蓋世招法,拿去跟人比試,竟被鬥力境中段的人所殺,他想的武功看似玄奧,對戰之時卻全無用處。” 柳傳雲道:“可適才師弟所使,絕非無用之招,其威力非同小可。” 諸葛飛卿搖頭道:“只怕也是弊大於利。”頓了頓道:“我問你,如果你是燕大俠的仇人,哪天趁燕大俠不防備,刺了他一劍,又一劍沒有刺死,會怎麼樣?” 柳傳雲略一猶豫,還是答道:“劍一入體,他體內真氣反應立生,除非我拿著飛盧那樣的寶劍,否則必然被他真氣擋住,重傷不了他。然後我自然就大大不妙。” 諸葛飛卿道:“不錯,方才師弟使的武功著實精妙,只怕師傅和燕大俠見了,也要剎那失神。只是師弟畢竟功力尚淺,這奇劍只是初具雛形,便是你我,也最多愣的片刻,仍能躲避後招。”嘆氣道:“他身懷此招,有害無利,真正的高手他打不過,反倒懷璧其罪。” 呂鑫道:“是,這武功尋常切磋也就罷了,若是仇敵,看到如此武功,不是想生擒他逼問來路,就是要痛下殺手,斬草除根。” 柳傳雲道:“我等也不必過分擔心,師弟練成如此武功,總是喜事。” 諸葛飛卿幾人卻都是搖頭。 呂鑫道:“未必可喜,師弟本不該有此境界,但不知何故,他偏偏就會了。如今師弟好比一個小孩,卻舉著一千斤重的大錘,我等不知他為何能舉得起來,更不知那大錘會何時落下。” 柳傳雲皺眉道:“如此嚴重?” 魯長庚道:“武功一道,講究內力、功法和招式,半分不可取巧。上乘武功,招式必要有內力輔助,依靠功法將內力傳導,才能突破人軀體極限,使出叫常人望塵莫及的武功來。招式若是大車,內力便是拉車的馬,功法便是駕車的人。你也知道師弟經脈不好,練不成內功,但眼下他卻學會了如此高深的招式。就好比一輛大車,既沒有馬拉,也沒有人趕,卻跑的飛快,這還不夠嚇人麼?須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輛大車太大太快,連師傅和燕大俠都駕馭不了,更何況一點內力沒有的師弟,叫人如何放心。” 魯長庚沉聲道:“麻煩的是我等根本不懂他這功夫,可能真有大患,卻也可能一點問題沒有。” 李承翰搖頭道:“怎會無事,適才師弟兩劍使出,手臂不住亂顫,顯是用力過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