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楷道:“我所知也是不多,只知人人尊他一聲‘財神’,應是個生意人,但做什麼買賣卻是不知。總之此人極是有錢,熟稔商賈之道,手段通天。天南地北,不管是朝中大員,還是富商巨賈,見他都是客客氣氣。這書院也是他出錢所建,這花費可著實不少。” 李嵩道:“既然是魏先生帶來,不如你我帶他走走,書院諸般也說個一二,叫他有個計較。”他猜想魏伯言帶沈放前來,自是也願他入來書院,只是未定所學,他對這少年印象頗好,也要一盡地主之誼。 沈放喜道:“如此甚好,只是太勞煩兩位了。” 李嵩擺手道:“我這課也教完了,正是清閒無事,何來勞煩。”對馬公越道:“今日便如此,你可以走了,趁東風,放你的紙鳶去吧。” 馬公越道:“師父,眼下都是西北風,哪來的東風?” 梁楷笑道:“去去,你師父想寫首詩,意思有了,還沒找著詞,他這慢性子,恐怕又要等個幾百年。你莫要氣他,快走,快走。” 馬公越卻是轉身拉住沈放衣角,道:“我不,我要跟你們一起走,書院我也熟的很,我也能說給你聽。” 幾人出了房門,在院中漫步,梁楷道:“此間書院現有學子七百二十三人,其中在太學掛名的便有三百二十人。學子來自天下各處,皆是精英之士,除卻熟讀詩書,還要有過人之能。太學外舍生入學,尚須納齋用錢,此間卻是一切全免,每月還要例錢發放。魏先生更是不惜重金,遍請天下名師,就連朝中的不少要人大臣,看在先生面上,也會前來授業。” 李嵩道:“這書院與太學不同,魏先生言,既要治國、更要興邦,儒學固然是國之根本,如兵、農、工、商、諸般雜學,也是立國之基。天下富足、百姓安居樂業、太平盛世,才是他心中所願。便是我等這微末丹青之術,在先生看來,也能陶冶人性,增色人間。魏先生高瞻遠矚,胸襟廣闊,也是叫人心折。” 梁楷接道:“這書院的學子,除了詩書禮易,儒家經典,至少都要再擇一科研讀,武、律、算、農、畫、醫、金等等,只要你有意,書院總能給你找來名師。” 轉向李嵩道:“我聽說魏先生因那宋家小兒,特意請了幾名仵作,看來咱們這書院,又要多出一科來。” 沈放進來書院,已經幾次聽到宋姓學子名字,又聽仵作二字,更是奇怪,問道:“請仵作為師?你們說的這宋惠父究竟何人?” 李嵩笑道:“書院擇徒甚嚴,往往一個月也不見一個新人。我們說這人姓宋名慈,字惠父,乃是福建建陽縣人士。不過十八九歲,今年年初入得太學。其父宋鞏曾任廣州節度推官,掌管刑獄。這少年人一入臨安,便是一鳴驚人。莫看他年紀輕輕,竟有一身洞察人軀,辨查死因的本事。” 馬公越插嘴道:“我知道,我知道。” 李嵩見他猴急模樣,也是笑道:“好,好,讓你來說。” 馬公越得意道:“宋慈是我好朋友,他跟我說的可仔細了。” 看看沈放,見他聚精會神,側耳傾聽,大是滿意,道:“宋大哥剛入臨安,去大理寺見他家親戚,正遇上一個案子。數年前,城東補鍋的李老實與隔壁賣肉的朱屠戶有隙,一日李老實突然暴斃,有人聽當日他曾與朱屠戶爭吵,家人疑心是朱屠戶殺人,告到官裡。只是李老實身上不見外傷,也無中毒症狀,朱屠戶辯稱冤枉,受刑幾次,也未招認。只道他果然冤屈,判了李老實乃是自死,放人結案。此事已過了多年,前些日子這朱屠戶與人飲酒,爛醉之下,自誇殺人之事。有多嘴之人告與李家人,李家本就疑心,又來告官。這朱屠戶酒醒,自然不認。此人也是個滾刀肉,想這古怪案子,當年尚且查不出證據,如今多年過去,屍骨已爛,更無人能指證與他。” 說到此,故意賣個關子,道:“恰在此時,我宋大哥去了,你猜怎麼樣?” 沈放樂得陪他玩笑,道:“他有什麼辦法,叫死人開口說話麼?” 馬公越拍手道:“正是如此,宋大哥說,若是真被人打死,屍骨上能看出痕跡。大理寺的官員也是不信,許他開棺簡屍。宋大哥看了幾眼,就說頭骨上有古怪。叫人用醋潑在骨上,以紅油傘面遮覆,對日觀看。宋大哥說,若是生前被人擊打,則骨上可見紅色蔭痕,若是死後折損,則不見紅暈。按照宋大哥所說,那李老實頭骨後腦之上,果然有一處紅跡。宋大哥指了位置,並說,八成是棍棒所傷,力道不大不小,未打斷骨頭,卻是震壞了腦子,腦袋裡面淌血致死,外表卻是看不出來。那朱屠戶聽了,他一個殺豬的,豈懂這些道理,聽宋大哥所說位置,殺人兇器,樣樣都對,如若親見。還道宋大哥通鬼神,嚇的魂不附體,當即招認了。” 宋慈能驗出死者傷處,猶如親見,倒也不是匪夷所思。人體致死之處無非那幾處。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