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了,還會有誰?
也許是她一個人住在這兒,讓個女伴來陪同吧。我要是冒冒失失跳進去,連她的女伴都連帶著嚇一跳,那可唐突了,我這個前鋒營統制未免太失威嚴。我正想爬下去重新從正門進來,這時突然有個人道:“要小心點。”
聽到這個聲音,我已驚得如遭雷殛。
這竟然是個男人的聲音!
這人在拼命壓著自己的聲音,一時也聽不出是誰,但很是熟悉,一定是我認識的。我的心頭象被什麼東西咬著一樣,又是痛苦,又是憤怒。
裡面傳來了一陣竊竊私語,聲音很輕,我根本聽不清。過了一會,椅子發出“嚓”一聲,有人站了起來。我將身一側,人貼到牆邊一動不動,聽著裡面傳來有人下樓的聲音。現在樹上的葉子並不繁茂,如果他們走到院子裡,大概會看到我的,我不敢再呆在樹上,又小心地爬出牆外,人緊緊貼著牆壁。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有個人走了出來。他居然還敢走大門,實在讓我吃驚。當先有個人低聲道:“蕭小姐留步,不要送了。”
這是唐開的聲音!
象是當頭一悶棍,我只覺頭一暈。唐開是周諾的徒弟和心腹,方才那個人跟我說這一番沒頭沒腦的話時,我還覺得可能是陶守拙另有圖謀被這個不知面目的人發現了,而這個人很可能是周諾的手下。陶守拙向文侯告密,縱然口封得很緊,周諾也可能已聽到風聲,事實上我並不敢完全相信陶守拙,甚至覺得真正想謀反是陶守拙也不一定。可是這人居然是唐開,我方才的想法又一下全然不成立了。蕭心玉竟然和周諾有密謀,可是她明明是陶守拙送給我的,如果說蕭心玉是周諾佈下的一枚棋子,那陶守拙難道是周諾佈下的另一枚棋子麼?他們兩人到底是怎樣的關係?
我的腦子被攪得一團糟,怎麼都想不明白。這時唐開已經走遠了,蕭心玉也已掩上門走上樓去。我重新翻上牆頭,縱身跳進了院子,剛踩在地上,卻聽得蕭心玉低聲喝道:“什麼人?”
她聽到了我跳進來的聲音,猛地轉過頭,手上握著一把雪亮的短刀。我沒想到她身上居然還一直暗藏利器,對那人說的“死到臨頭”的話又信了幾分,對蕭心玉的那種愛憐之意也已蕩然無存,冷冷地道:“蕭小姐,別來無恙。”
蕭心玉聽得我的聲音,臉上露出笑意,把短刀收了起來,微笑道:“楚將軍,是你啊,怎麼這麼說話?”
我冷笑了一下道:“自然。方才有誰來過麼?”
她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道:“是個下人,我讓他回家了。”
“是麼?”我走上一步,她也已察覺我有些異樣,退了一步,強笑道:“楚將軍,到樓上去吧。”
我看著她,心裡卻突然有一陣痛楚。她的樣子嬌媚可人,可是我實在不敢信她了。我低聲道:“唐開是你的下人?”
她一怔,臉色也沉了下來:“楚將軍,你知道了?”
我一把抽出百辟刀,低喝道:“我不想被你當豬一樣耍。說實話,你和他談些什麼?”
她站在門口,有風吹來,淡黃衣衫也被吹得皺起,如一池春水。院中那棵大樹上,也有一片樹葉被吹下,打著旋落到身前。我們看著這片樹葉,一時都沉默著不說話。
半晌,蕭心玉低著頭,幽幽地道:“楚將軍,你是個好人。”
我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句話,哼了一聲道:“你總不會和唐開說了半天我是個好人吧。”
她沒理會我話中的譏諷之意,只是道:“唐開和我自幼相識,當我十三歲時,曾對他說過,日後必定會嫁給他。”
我又象被人在後腦勺上重重敲了一棍般,嚅嚅地道:“什……什麼?”如果她說和唐開有什麼密謀我倒不會太意外,可萬萬也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說。
“後來我家家道中落,家父因為得罪了李湍被處斬刑,我和妹妹都被賣作官妓。記得十五歲時第一個來梳櫳我的,是個從五羊城來的茶商,那時我已不願再活下去。”
她的話有些哽咽,我也一陣黯然。官妓的生涯很是悲慘,帝都北門外有一塊“埋香冢”就是埋妓女的義地,名字雖然好聽,但埋在那裡的大多是些年紀老大,形容醜陋的老妓。她們在年輕美貌時還能風光一時,一旦年華不再,往往衣食無著,有了病也沒錢治。我狠了狠心,道:“你還是活下來了。”
她抬起頭,眼裡已滿了淚水:“那時唐開常來接濟我,如果沒有他,恐怕我早就沒有勇氣活下去了。”
百辟刀好象有些沉重,我緊了緊,正想說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