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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漸沉,彷彿不甘心被地平線吞噬,陡然鋥亮了幾倍光芒,將大地也鍍上一片金色,將昏黃完全消融進去。
“穆野聽令,你與雷奇率三萬驍騎軍,西過元江,穿傷麟森林,至疾風部落扎前營。我與常笑過通天湖至盤絲嶺與李正會合。我們要進攻了!”
“我們要進攻了!!”壓抑已久的呼聲順著咆哮的元江水噴薄而下,響徹整個通天湖平原。
落日掙不脫軌跡,最後一抹光華消逝在地平線深處,而那讓萬獸誠惶誠恐的召喚聲也戛然而止。
第一百三十章 復甦
圓月如盤,清冷的輝攜著夜的露,播撒到蒼茫草原的每一寸土地。植被吸吮著甘飴瘋長著。入春已經遲了,但是成長要繼續。渺小的翠色也有變成蔥蘢的慾望。
在這樣一片生機盎然中,唯有一片谷地是沉寂的,透出死亡的氣息——布林罕山最深的谷底。
巨大的骨架匍匐著,鋪滿整個谷底,六隻爪子呈翼狀展開,鋒利的指骨已深深插入溼潤的泥土裡。挺起的頸骨和尾骨扭曲成一個圓滿的“圓”,變成詭異的祭臺供奉著人頭骨一般的顱骨,卻是何止大上百十倍。
如果骨架有血肉皮毛,這樣的姿勢看去,必是一隻虔誠祈月的上古神獸。可惜,被剝奪生的權力,只能用空茫的顱孔注視著曾經給過庇佑的月神,無能為力。風摩擦著骨節,帶出靈魂的哀號,月輝灑入顱孔,折射出逝者的怨毒。
這已是一具失了生命的祭器。
為什麼還是不行?
十方懊惱地甩開面上被風吹散的髮絲,臉色陰鷙得難看。
之前費了千辛萬苦殺了古長城上徘徊的九子鬼母,取得這副骸骨,又尋到片草不生,雲雨不落,只靠地下黃泉之水浸潤的死寂之地,擺出這個結陣。可除了初試片刻發出召喚之咒,之後再無半點動靜。
難道這結陣只能用一瞬?
可萬獸未聚完,又尚不能駕馭,之前的辛苦又有何用?
想到此,十方不覺急火攻心,生生咳出一口血來,黯紅的血中夾雜著內臟的碎片。
果然還是傷及肺腑了。渺渺肉軀終歸還是接不下上古神獸汲取天地怨怒的雷霆一擊。
受到重創的男子,強忍著來自五臟六腑的翻湧,閉上眼努力回想結陣初成那一刻的情景——
屍骸剛放入死寂之地的時候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鬼母龐大的身軀幾乎要把這個連線地底煉獄的入口填滿。聯接六條肢骨的雙翼鋪展開,紫褐與赤金交織的面板,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奪人魂魄的絢爛光澤。整具屍骸變成一朵巨大的自煉獄探向人間的罪惡之花,震顫著,妖豔地綻放。
嗷嗷——那一瞬,天地為之動容,為之振呼。
但,也只有那一瞬。隨著地底的蒼茫之霧騰起,再美麗的花也隨之枯萎。體膚破敗,血肉消融,最後一滴血色也被霧氣貪婪的舔食。屍骸的震顫停止了,變成徹底沉寂的骨架,任憑魂魄飄往日月之間,靜靜等候其一次迴歸……
上古神獸的元神是不生不滅的,亦不能踏入輪迴,如無血裔的繼承,只能流散於天地之間,汲取日月之輝、大地之靈,候過漫長的50年,重回死去的軀體,復生為更強大的神獸。
也許每一隻上古神獸,亙古時只是脆弱如螻蟻。在漫長的生死反覆中,積載了幾千幾萬次生的守望、死的怨毒,才變得如煞神般不可一世。
無煉獄的受與痛,何來往生的力與悟。正如陣前焦灼冥想的男子,背棄命運、割捨羈絆,才換得唯一的奢望。但奢望未必是辦不到的。
腦中回憶了無數遍血色瀰漫又退散的畫面,十方突然睜開雙眼。
血!對,是血!
猛地立起身,胸中蟄伏的傷痛立刻翻湧,十方几乎把持不住,身體虛晃了下,但還是難掩眼中的欣喜。御劍至結陣頂端,右手並指,向著左手腕的血脈處果斷切下。鮮活的色彩立刻在慘白的面板上生動地跳躍起來,轉眼匯聚成一條涓流。
負載著妖族巫師血脈的涓流,順著前伸的手臂汨汨流下,在月色下泛出奇異的黯色光澤。順著骨架的走向,蜿蜒流淌,浸入骨節深處,潤澤骨架下毫無生機的泥土。
蟄伏的黃泉之水似乎被這極具靈性的血液所吸引,再次騰起,貪婪地吸噬從天而降的甘飴。
血色在白霧中氤氳開,嫋嫋於每一寸縫隙,慘白的骨漸漸漫上一層淡淡的粉,彷彿汲取了活力,微微震顫起來。
因為失了太多血,十方的臉白得幾近透明,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