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滾落,卻仍緊咬了唇一言不發,隨他一路疾馳返回。
到門前下了馬,她也不理迎上前來的萍姐等人,徑自疾步奔上樓去,將書房的門重重一甩…薛晉銘搶上前去,一手將門抵住,“念卿!”
她不理會,腳步虛浮地走到壁角酒櫃前,剛拿起一瓶白蘭地便被他劈手奪去。他用力握住她肩頭,語聲近乎哀切,“別這樣… … ”
念卿猝然回頭看他,啞聲道,“在船上你問起念喬,我沒有答,現在你都看見了,那就是念喬,她已變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喲樣子!”
念卿與霍仲亨的婚禮之前,有一件醜聞雖被壓制了輿論,仍在市井坊間傳得沸沸揚揚一一霍夫人的妹妹在訂婚當天被未婚夫當眾悔婚。有傳言說,那程氏是有骨氣的正經人家,瞧不上霍夫人的風塵出身,拼著得罪權貴,也不認這門婚事,程少也因此流亡異鄉… … 然而當年恩怨,薛晉銘再清楚不過,那程以哲是他親自下令逮捕的激進分子,也曾當面刑訊,那人性子偏激狹隘,一腔盲目熱忱,祝軍閥政客皆為死敵。
然而,若說起與那程以哲真正的交道,猶在此之前。
彼時世上尚無念卿,只有豔 名傾城的雲漪。
她也還未識得霍仲亨,仍是金絲籠中夜夜歌唱的衣鶯,是伴在他身側巧笑倩兮的紅粉。
他也記得清清楚楚,程以哲初時狂熱追求的人,正是念卿。
及至入獄後,因愛生恨,所憎所惱的人,也是念卿。
“我明知道他懷著別樣心思,卻攔不住念喬的痴心,她認定了她一心仰慕的程大哥,說什麼也要同他一起。 ”念卿黯然,一縷亂髮從鬢邊垂下,“當日程家向念喬提親,我心中知道不妥,卻不忍令念喬一再失望。我對她的管束早已令她不滿,我想著她畢竟已長大,或許也該放手讓她走一走自己的路… … 果真這一放手,便再也找不回她。”
程以哲與沈念喬的訂婚訊息傳來,薛晉銘已身在南國,對這突兀喜訊只覺莫名。倒是退婚息傳來時,倒令他毫不意外。
“念喬便是因為姓程的悔婚而想不開?”薛晉銘皺眉問道。
念卿垂下目光,恍惚搖頭。
“程以哲不止退婚,還留下一封遺書給念喬,在訂婚當日跳海自殺。”念卿語聲沙啞,“那封信十分惡毒,將他利用念喬報復我的原委盡數道出,一字一句寫著他從來不曾愛過她。”
薛晉銘憤然 脫 口,“無恥!這算什麼男人,他死有餘辜!”
念卿漠然道,“他的屍身並沒有撈到,我總不信他那種人會真的自殺……那隻怕是他刺激念喬來報復我的又一個手段。念喬自然深信不疑,對我恨之入骨,當日她撂下一句狠話便與我反目而去,我只當她是氣話,卻想不到她真能做得出來。”
“你既毀了我,我也不會教你如願以償嫁入霍家。”
時隔多年,這一句咬牙切齒的話重又迴響在耳邊,仍令念卿寒徹筋骨。
薛晉銘心驚,忍不住追問,“她究競做了什麼?”
念卿緘默,額頭有細細汗珠冒出,良久才啞聲道,“那時候子謙也來了,他在家中沒能遇上念喬,念喬卻機緣巧合認得他。他反對我和仲亨結婚,與他父親鬧得很僵… … 那天夜裡,他被幾個侍從官勸出去喝得大醉,那幾人都是風月老手,挑了舞女各自尋 歡。殊不知念喬在暗中一直尾隨他們,趁醉混在舞女之中,將子謙帶出舞廳… … ”
繼室的妹妹與繼子鬧出醜聞,算來也是姨母與子侄的悖 倫,一旦鬧出這樣的事,霍家顏面無存,霍仲亨無顏面對天下人,她這風光的督軍夫人便再也做不成。
念喬是真的豁出一切,不顧名節聲謄,只求拖著她身名俱毀,同墮地獄。
她是真的那樣恨她。
念卿說不下去,額上冷汗更多,咳喘連連。
薛晉銘也聽不下去,驀地站起身來,“別再說了,那都已是過去的事… … 念卿,忘了罷,子謙也是無心之過,這怪不得他。”
“白然怪不得他。”念卿勉強笑了一笑,蒼白頰上泛起紅暈,“他並未和念喬做出什麼事來,雖未認出她身份,卻及時醒轉,將她當作舞女趕走。”
薛晉銘一怔,旋即長長鬆了口氣,“謝天謝地!”
念卿恍惚抬眼,目光中浮起一層深黯的痛楚,“我有時回想,假若念喬當真引誘了子謙也罷,那便不會發生後來的慘事… … 不會被趕出來之後,撞在裴五那幫人手裡… … 你可還記得二貝勒手下的裴五?”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