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部分(3 / 4)

念卿,我在這裡。”

念卿抬起手扶上他鬢髮,指尖顫顫穿進銀白髮絲裡。

眼淚無聲無息從她眼尾淌下,淌入她濃密烏黑的鬢間。

他抱起她,低頭吻她鬢髮上的淚,薄唇輕輕落在她眼角,將淚水全都吻去。

從北平秘密趕來,專列一刻不停向南疾駛,在堆積如山的公務裡不眠不休,路途上短短几日漫長勝過幾年——只恐到得遲了一分,甚至一秒。

總算是來得及。

溫暖的溼意濺落在她頸項,一點,只那麼一點。

卻不是她的淚。

這個時候霍仲亨分明應該正在北平出席重要會議,參與內閣即將決議透過的和談草案,確定下次南北和談的各項條件,以及達成對廢督後南北地方軍隊的同意整編意見。然而誰能想到,他卻無聲無息出現在千里之外,在政局最微妙的時候抽身離開。

“我此次回來,務必保密,你那些電文我不回,便是為免被監聽去了行蹤。”霍仲亨接過子謙手上的冷水毛巾捂了捂臉,先前憔悴倦色略顯好些,濃眉下的一雙眼又恢復了銳利神采“至少待明日議會透過了和談決議,屆時即便我行蹤洩露,也不至左右人心。”

凌晨四點的書房裡燈光大亮,窗外卻還是一片濃黑夜色。

燈下沙發上各坐著霍仲亨、薛晉銘與子謙,三人臉上都壓著沉沉憂色。

南北和談已是到了最緊要的關口,對於南方大總統的病況,各方也已做好最壞的打算。

一方面兩邊皆全力掃除最後的障礙,力求儘快啟動和談,能早一日是一日;另一方面,假使大總統當真捱不到那一天,接下來的繼任者便是和談關鍵。

“大總統已秘密委任盧總參謀長為代執政,算是給了接班傳位的名分,接不接的過手尚且難說。此人雖擁戴統一,卻抱著一套硬搬英美的念頭,提的是聯省自治那一套。這套東西自然很得地方歡心,但以中國的實情,必然是要鬧出亂子…。。他一心聯合我之力,壓制陳久善,我的條件便是放棄聯省自治,要他全力擁戴南北商定的新憲。

“這樣一來,你與他也有了分歧,只怕他也會對你另生忌憚之心。大總統遲遲未肯放權給他,不是沒有道理。“薛晉銘長嘆一聲,”可若不是他來接任,便要輪到陳久善頭上,那豈不更糟。“

霍仲亨苦笑,“怕什麼糟,這一盤棋反正早已糟透了。“

竟連霍仲亨都對時局失望至此,作頹然之嘆,豈不令人涼透肺腑。

“父親為何這樣說?“子謙率先忍耐不住,脫口反問他。

“這不是你該問的。”霍仲亨冷冷掃了他一眼,將他餘下話語都迫了回去。

緘默在旁的薛晉銘卻驀地笑了。

一點點笑出來,笑在眉梢,澀在眼底。

他接過霍仲亨的話,緩緩開口,“從廢黜帝制,建立共和,到復辟、內戰、和談…。中國從只有一個皇帝,到沒有皇帝,再到許多個土皇帝,鬧了許多年的民主共和,反倒越走越偏,越走越窄。想要正正經經做事情的人,處處碰壁;靠槍桿子和銀元,反倒橫行天下!起初我以為只是自己錯了,便棄仕從商,改投實業。但如今看來,或許不是哪一個人做錯,而是全都錯,從一開始便錯了。”

霍仲亨默然聽著他的話,眼裡有了深深無奈的洞悉。

二人都清楚對方心中所思,也正是自己長久的困頓疑惑,卻誰也解答不了對方的困局。

薛晉銘一雙幽深鳳眼,也落在霍仲亨臉上,落在他兩鬢早生的華髮——可知是多少日夜操勞的煎熬。眼前的這人,是權傾一時的大軍閥,是熱血報國的真男兒,終究也只是為國為家操持半生的尋常人。

若從一開始,所有人走上的便是一條歧途,縱有蓋世拔山之力,又當奈何。

英雄意,家國志,若落得終歸寄浮雲,又讓人情何以堪。

令人窒息的沉寂裡,子謙的語聲如清流如截鐵,“就算曾經走了歧路錯路,只要人在國在,總有一日走得回正道,總有人會不惜粉身碎骨走下去。”

半身籠在燈光下的霍仲亨遽然抬起眼來,定定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與自己有著相同血脈的兒子…。。那鐵鑄似的神情,驀然有了暖。

他緩緩點頭,罕有地,對子謙露出讚許微笑。

子謙卻紅了臉,抿唇不再言語。

霍仲亨溫和地看著他,“剛才你欲言又止,想問什麼?”

子謙遲疑片刻,審慎地問,“我是詫異……父親為何擔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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