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人的回答,圍觀的眾人紛紛點頭稱是,這人滿耳都是贊同之聲,正得意間,卻猛然聽到人群中有人冷笑道:“世間盡多這等自以為是的庸俗之輩,當真讓人生厭的很。”
那人正得意間,突然聽到逆耳之言,頓時大怒,齊聲喝道:“哪個在那裡多嘴,快些給某家站出來。”
施樹德怕惹來事端,一直閉緊嘴巴,只是豎起耳朵將那人的話記在心裡罷了,他也知道像這等碼頭閒談得來的訊息十成裡倒有五六成乃是虛言,可如果能將這些訊息累加在一起分析推理,也能從中得到不少有價值的東西。可施樹德正在心中分析那人的話語的時候,突然驚訝的發現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自己身上。“難道是自己無意間露出什麼破綻了嗎?”
“便是某家說的,你有什麼不服氣的?”施樹德的身後突然有人高聲說道,施樹德回頭一看,自己身後站著一個精悍漢子,兩旁不知何時已經讓開一塊空地,看來眾人的注意力是集中在這漢子身上,而並非是自己露出破綻。
那精悍漢子走到那胖子面前冷笑道:“若無安將軍,楊行密那廝早為孫儒所破,哪裡能有今日。楊行密節度淮南之後,田、安二公在江南與錢繆多年苦戰,他方得全力北向,有清口之勝。田、安二公有大功於楊行密,楊行密不但不***行賞,卻在田公包圍杭州,即將破城的緊要關頭,強令田公退兵,做出令親者恨仇者快的事情來,才逼得田、安二公起兵。至於安公是沙陀子,那又如何,不說河東李克用,淮南軍中多有沙陀兵將,難道他們都懷有異心不成?”
施樹德聽到這裡,暗想這人應該是安仁義的舊部,聽到有人在這裡侮辱舊主,忍不住出言駁斥,不由得暗自感嘆這安仁義果然是當世梟雄,在敗亡之後,還有舊日部屬冒著生命危險為舊主出言辯護,可先帝為朱溫所弒之後,卻無人替他出頭效那博浪一擊。
那胖子聽到那漢子的駁斥,本欲開口反駁,可看到對方雙目中的兇光,不由得氣勢為之所奪,口中吶吶不敢言。那漢子見狀,冷哼了一聲,便自顧掉頭走了,四周眾人竟然無一人敢於阻攔。
施樹德暗想一時間也無法渡江,呆在這碼頭也只是徒然耽擱時日罷了,不如沿著江岸那邊走走,看看能否找到一隻漁船渡自己渡江,畢竟廣陵附近數十里江岸上,蕩灣眾多,任誰也不能盡數***。施樹德打定主意,便起身沿著邗溝南下,一路向長江岸邊走去,走了兩三個時辰,終於在一條港灣中找到了一隻漁船,與船伕說定了一百文的渡江錢,剛要上船,遠處卻有一人狂奔而來,一邊跑還一邊喊:“船家莫走,且載我渡江。”
施樹德本不欲多事,讓那船家莫要離來人,只管開船便是,可看來人頗為眼熟,仔細一看,正是先前在碼頭出言駁斥的精悍漢子,背上多了一個包裹。施樹德轉念一想,便吩咐船伕且稍待。不過半盞茶功夫,來人已經跑到岸邊,高聲道:“兀那船伕,且載某家渡江,多與你船資便是。”
船伕答道:“船已被這位郎君包了,行與不行,你且問他。”
施樹德不待那漢子開口,笑道:“載一人也是載,載兩人也是載,路上還多個人說話解悶,又有何不可呢?”
那漢子大喜,跳上船來,斂衽唱了個肥喏,笑道:“如此在下便謝過了。”
此時已經近午,船伕便取了昨日剩下的半尾魚,用江水煮了,施樹德取出所攜的乾糧,就著魚湯,三人吃了個飽,便開船離岸,施樹德與那漢子隨口閒聊了幾句,那漢子突然問道:“恕某家眼拙,這位郎君看來好生眼熟,莫不是在哪裡見過不成?”
施樹德也不隱瞞,笑道:“不錯,今日上午碼頭時,你我相距不過丈許。”
那漢子聽了一愣,大笑道:“原來如此,那倒怪不得了,不過你讓我同船渡江不怕惹來麻煩嗎?”
“那灣子只有你我二人,再就是那個漁夫,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又有甚麼麻煩。”
“萍水相逢!”那漢子重複了一下,喃喃道:“如水中浮萍,時聚時散。”臉上浮現出一絲佩服的神色來,道:“這詞用來形容亂世中人倒是貼切的很,先生定然是大有學問之人,某家倒是失敬了。”
“哪裡哪裡!”施樹德不由得暗自警惕起來,他出身宮中,又曾經受天子信重,言行談吐與常人實在差別太大,稍不留神,便會露出痕跡來,強笑道:“少時讀過點書,不過後來家道中落,也就荒廢了,胡謅了兩句,見笑了。”
當時北方戰亂,許多家道中落北方的世家大族的讀書人只得逃往相對於比較安定的南方,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