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3 / 4)

仲亨部南下,勢必挑起南北之戰。

新內閣中大多是精悍的主戰派,再三催令前線向南推進,而霍仲亨偏在此時按兵不動,聲稱將士勞頓,糧餉不足,急需休養整頓,公然調駐部隊,將鄰近三省連同舊部控制之地,統統圈入自己勢力範圍。

本省偏安繁華一隅,雖是十里洋場,萬千風月,卻入不了兵家之眼。方繼僥奉行明哲保身的中庸之道,從清末總督混到共和省長,安居任上多年,與薛家裡外照應,明面上是牆頭草,不涉派系之爭,新內閣上臺也未秧及池魚。但薛家這幾年,暗裡從日本人手中撈了不少好處,顯然是打著中立旗號的親日派——霍仲亨在此際突然入城,對薛家和方家而言,無論如何都不是好事。

“說是三天後入城?”李孟元蹙眉問了一聲。

方繼僥神色凝重,“是,已經先遣衛戍部隊出發,明日抵達,霍仲亨隨後就到。”

薛晉銘低頭喝了口湯,淡淡道,“聽說先遣隊只是護送傷病士兵,已提早讓醫院做了準備,徵用城郊倉庫做臨時看護區,接收了許多傷病員。”

李孟元冷笑,“他向來善於收買軍心!”

方繼僥哼了聲,“哪家醫院手腳伸這麼長?”

薛晉銘微笑,“自然是美國人的教會醫院。”

——“教會醫院?你確定?”

雲漪停下手,只摘了半隻耳環,從鏡裡望向身後高瘦的灰衫人。

裴五點頭,“確切無誤,霍仲亨會先到那裡探視傷病員,隨後入城。”

雲漪沉默了一刻,漠然道,“就這一次機會?”

裴五皮笑肉不笑,“不是還有晚宴嘛,薛少那邊你可盯仔細了。”

叮一聲,珍珠耳環被雲漪隨手擲在妝臺上,她側身冷笑,“這算什麼,王允獻貂禪?”

(下)

又是一車的傷病員送到了臨時醫療站,醫療看護人員從院裡匆匆跑出來,安排擔架抬下重症傷患,將傷寒、霍亂等傳染病患立即隔離。接連兩日不斷湧至的傷患已讓醫護人員應接不暇,人手十分緊缺。金髮瘦削的美國醫生一面指揮工作人員,一面催促助手從城中調集藥品。

一輛普通軍用吉普隨大車一起駛來,悄然停在門口。醫護人員忙於安置傷員,無暇顧及這頭,守門工人已見慣軍車,立即給車子放了行,轉頭幫忙抬擔架去。吉普緩緩駛入,原本寬敞的倉庫大院裡也擁擠侷促,一頭搭建了臨時帳篷,一頭用來晾曬病房床單,白晃晃一片布帛上醒目的紅十字標誌如同鮮血畫出。

“傷病士兵的數量太多,超過原先預計,教會醫院的人手藥品都很緊張,看護人員基本是自願來幫忙的修女,原先的護士早已不夠用。”車內後座上,副官低聲報告醫院的詳情,後座那人靠了椅背,微微闔目,只現出倨傲輪廓的側影。副官壓低聲音道,“城裡另外三家醫院都不肯出動人手,怕是背後有人弄鬼。”那人仍緘默闔目,唇角隱透一絲笑紋。

副官抬腕看一眼時間,“還有兩個鐘點,要不要通知院方?”

那人終於開口,語聲低沉,隱有倦意,“不必驚擾。”

“是,督軍。”副官下車,欠身拉開後座車門。

黑色逞亮皮鞋踏出車門,深色長呢風氅被風揚起一角,露出底下深灰暗紋西服。年輕英挺的副官已算高大出色,站在這人身旁,卻立時被他壓了一頭。

“最左邊是隔離區,都是感染病人,一般傷病員在右區,中間是醫療區。”副官隨在他身後,指引右邊通道。他隨意脫了披風搭在臂上,卻往左區走去。

“督軍,那是感染區!”副官忙阻攔。

“隨便看看。”他頭也不回,步伐極快,雖只穿了尋常便服,舉手投足仍是一派戎馬風度。副官遲疑勸阻,“感染病區已經隔離,不宜……”

“怕什麼?”他語聲平淡,自然流露威嚴,“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死人堆裡也未嫌棄過,怕什麼病。”副官有些尷尬,卻仍低聲抱怨,“您原說取消行程,臨時又抽空過來,早知道就通知醫院提前消毒了。”

“迂腐!”

“行程取消?”

雲漪暗驚,下意識掩了掩頭巾,漿洗得平直的白麻頭巾將大半張臉遮了,只露一雙眼睛。黑呢修女長袍勾勒了窈窕身段,黑檀木念珠和銀鏈十字架懸在胸前,將她扮作修女模樣。

護士打扮的瘦削女人將一箱藥品交給她,趁四下無人,壓低聲音道,“剛得到訊息,行程臨時取消,人不來了。車子等在後院門口,從隔離區繞過去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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