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點眼色,我也就打蛇隨杆上地假笑著說:“是嗎?怪不得我剛才看宋醫生覺得好眼熟,原來那天救小貓的就是您啊!”他又笑著推了推眼鏡對我和青青說:“先進去吧,一會有的是時間講話。”
我用很誠懇的眼神對青青點頭。剛推門進了院子,一團淡黃色的小毛球就撲到眼鏡宋的腿邊,又是打滾又是翻跟頭,撒潑耍賴的小樣和我有的一拼。“宋醫生,這就是那天喝醉酒的小貓吧?”我暫時忘了胳膊上火灼似的大皰疹,全副心思都被小貓給吸引了。“是啊,小傢伙醉了一整夜,還好身子沒受什麼損傷。”眼鏡宋寵溺的看著小貓,任它抓著自己的衣角胡作非為。葉青青也是個好貓的,看見可愛的小貓,就忘了我這個病號,蹲在地上逗著貓,用南京話貓咪貓咪地喚個不停。“青青,它是福州的貓,生下來就聽閩南語的。能聽懂普通話就已經很神奇嘮,你還指望它能聽得懂你的南京話,回你兩句南京味的貓叫啊!”我忍不住打擊一看到小動物就很白痴的葉青青。
事實證明招惹葉烏龍是不明智的選擇。我被強行扭送到裡屋,不許摸貓,碰貓,甚至看貓!理由是怕我把病毒傳染給小貓貓!果然,在她眼裡,人不如貓!眼鏡宋的宿舍…真的可以稱之為宿舍嗎?說是書齋還差不多。一張四尺來寬的床上有一半堆的都是書,床後有個大書架,高度已經幾乎擦到樑上。書架前有個精緻的小書梯,書梯頂做成了一把小木椅,光滑泛亮的顏色,顯示出屋子的主人常常坐在上面翻閱書籍。靠窗的位置是一張紅木雕花書桌,自然也是堆滿了書。這張桌子和桌邊相配的椅子本身倒很有意思,雕花精美不說,桌面桌角上竟然有了古物被玩賞久了才有的包漿。窗與書桌間還有兩尺不到的距離,放了一張和書桌看起來風格差不多的小榻。此刻,我就斜倚在這小榻上,可憐巴巴地扒著窗稜望著外面。剛才一進院,我光顧看小貓都沒注意院子的情形,這會仔細看來竟是個很雅緻的小院。窗角下種了許多星星草,草間或疏或密地開著叢叢白色的玫瑰,極清淡的顏色,和院門處那株鮮紫的三角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並不讓人覺得衝突,只覺如喝了山中老茶般,濃烈後有清雅,微澀後還有淡淡的回甘。院心是一片翠綠的葡萄架,五月的葡萄葉新鮮柔嫩,捲曲著向天空伸出的莖幹猶如少女美麗而柔軟的手。架邊的石臺上放著許多竹扁,扁裡晾著許多黑黑的草藥。架下起了一個小小的藥爐,紫銅爐身看起來也很有些年份。眼鏡宋從另一間側屋裡取了幾味藥,一些放在藥罐子里加水煎煮,另一些則放在石臺上的藥舂裡研磨起來。看他煎藥磨藥的樣子極其嫻熟,倒有點老中醫的架勢了。
青青和小貓玩了會,便跟在眼鏡宋身邊問這問那,說是幫忙打下手,其實是礙手礙腳才對。估計她表舅舅也嫌她煩,讓她到裡屋來陪我。她不肯,摸著小貓的頭說要做飯。恩,葉青青做飯的水準我是領教過的,保證吃完不拉!也只能保證到這個地步了,至於吃的過程中反胃暈厥之類的,她概不負責。眼鏡宋來為我敷藥時,青青還在廚房裡煮飯。她說,她要做一桌讓我們口水流的比閩江還湍急的佳餚來!我會相信她,我就不是和她相識九年的周采采!話說回來,眼鏡宋真是一位很好的醫生,他極輕巧地為我敷藥,和他侄女的粗手粗腳比起來好太多了!好吧,看在他沒把我弄疼的份上,以後不叫他眼鏡宋了,就叫宋醫生,宋藍天醫生。他胸前的牌上用好看的宋體寫著這三個字。敷好藥,待了一小會兒,宋藍天又端了一碗聞起來就很苦的藥進來。“宋醫生,我外敷就好了,不喝藥行嗎?”我苦兮兮地哀求。“這皰疹並非外傷,而是內毒作怪,若不喝藥,很難痊癒。”宋藍天有些為難地看著我,過了一會,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眼睛一亮,笑道:“前兩天同事結婚發了兩盒巧克力,用它來過藥就不會苦了。”說著,他走到書桌邊從一堆書中撥出一盒吉百利的喜糖巧克力。沒辦法,這藥看來是非喝不可了。我硬著頭皮,接過藥碗。“采采,我…”宋藍天忽然欲言又止。“嗚?”我嘴裡含著苦藥皺眉咕嚕著。“采采,你是那天在機場幫我的人嗎?”宋藍天的表情忽然認真起來。(眼鏡兄啥時候不認真過?)咕——一大口藥沒有噴出來,全嚥了下去。眼鏡啊,你怎麼還在這事上打轉呢?就當沒發生過忘了不就好了?我就是你侄女的好朋友周采采,何必管是不是那天在機楊的人呢?
望著宋藍天在透明鏡片後如水般清澈的眼睛,我沒辦法撒謊,也無處逃避。
“是。那天我們坐的是同一架機,同一輛大巴。其實,我沒幫你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
宋藍天忽然笑了,很舒心的那種,笑意溫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