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電話響了,韶韶拎過話筒,脫口而出:“新聞部。”
對方比她更幽默,“啊,對不起,我打錯了。”
“是志能嗎?”
“正是。”
“你怎麼知道我睡不著?”倒是有一絲高興。
“我當然不知,我今夜剛回來,滿以為會吵醒你。”
“什麼事?”沒好氣。
“聊聊天。”
韶韶看看鬧鐘,清晨六時半,“有什麼話好說呢?”
“要不要結婚?”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好處。”
志能沒好氣,“人家貴為一署之長,才有資格說這種話,你是老幾?東施效顰,笑大我的嘴。”
“呵。”韶韶唯唯諾諾,“大嘴,大嘴。”
“快起床淋浴,我來接你出去吃早餐。”
“今天是禮拜天,難得又不落冰雹刮颱風,看樣子不用上班,您老饒了我,行行好,給我補一覺。”
志能似沒聽到,“我五分鐘後到。”
“你在哪裡?”
“你樓下,我正用寰宇通講話。”
韶韶只得起來。
剛打呵欠,忽然聽得一聲咳嗽。
她轉頭,“媽?”
一徑走到母親臥室去,“媽,媽。”眼淚簌籟落下來。
幸虧此時鄧志能已經上來按鈴。
韶韶腳步踉蹌地開啟大門,“大嘴,我想過,結婚就結婚吧。”
鄧志能握著她的手,“呵,也不用感懷身世呀。”
“我要一隻巨型鑽戒,我要白緞婚紗,我要到坦幾亞旅行。”
“沒問題,聽說你頗有私蓄。”
鄧志能其貌不揚,但是正如母親生前所說:“韶韶,他能叫你笑,這是最難得的。”
鄧志能在女友公寓兜了一個圈子,“韶韶,伯母的東西,你該整理一下。”
韶韶又落淚,“不想動。”
“賣掉房子,賺一筆,嫁過來,有錢防身,我就不敢欺侮你。”
韶韶不語。
“我幫你收拾吧。”
“我們先去文華吃早餐。”
“小姐,”鄧志能叫起來,“既然打算結婚,就得省吃省用,還一天到晚泡大酒店的咖啡廳?我帶你到上海街去吃豆漿粢飯才是正經事。”
韶韶差些沒笑出眼淚來。
路上,鄧志能說:“你別多心,我想問一句,伯母有無錢留給你?”
韶韶說:“你大概想打聽我有多少嫁妝吧,對不起,家母當年自上海帶來的私蓄,早已用得七七八八,不然的話,我還在歐洲遊學呢,何用打一份牛 工。”
“你外公呢?”
“外公十多年前已在舊金山逝世,遺產由舅舅一家人繼承,我與表兄弟姐妹並無聯絡。”
“那麼,你父親那邊的人。”
“我從來沒有見過此君,他一早離開我們母女,我也不覺有任何損失。”
“你不想去找他?”
“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鄧志能拍一拍手,“這口氣叫我想起一個人。”
韶韶沒好氣,“誰,秋瑾?”
鄧志能,“不,一個不知好歹的人,區韶韶,你想想,你此刻在世上已六親無靠。”
“又怎麼樣?”
“你不覺得心寒?”
“見死不救的親戚才叫人心寒呢。”
“區韶韶,你心腸同你口角一樣剛強嗎?”
韶韶冷笑一聲,“有過之無不及,莫道我不警告你。”
“去,去把你父親找出來。”
韶韶改變話題,“大嘴,你不是要幫我收拾遺物嗎?”
鄧志能是個聰明人,他自然知道何時該噤聲。
飽餐一頓之後,回到公寓,韶韶嘆息一聲,捲起袖子,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拉開母親生前用的壁櫃。
她與鄧志能都呆住了。
壁櫃裡井井有條几只舊皮箱,且貼著標籤,舊衣物,送慈善機關。
姚女士病了一段時期,原來早已把東西收拾好。
韶韶紅著眼睛微笑,“家母一向比其他母親可愛。”
鄧志能點點頭。
“這裡有只皮鞋盒子,沒標明給什麼人。”
韶韶卻輕輕捧起另一隻小盒子。
鄧志能問:“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