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久都見不到自己的小女兒,那一定是很想念她,很無奈的吧?
突然鼻酸,靜言轉過頭去,爸爸,那些漫長的,沒有我在歲月裡,你也會這樣嗎?
“那麼靜言的家人呢?”耳邊又響起那好聽的聲音,成功地再次將她拉回現實。
“我媽媽在加拿大,爸爸——”靜言低聲,“自從媽媽帶我離開以後,就沒有再見過了。”
“還在國內嗎?或許可以聯絡上。”
“不行啦——”靜言的聲音,突然微微顫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她一直隱藏得天衣無縫,這時竟然脫口而出,“我的爸爸,已經去世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眼裡熱燙一片,倉促低頭,她忙著掩飾自己失控的情緒,突然臉頰上有溫暖的觸覺,吃驚地抬起頭來,他已經收回手,微笑的臉,眼裡憐惜柔軟,“靜言,這世上有許多事情,都是註定的。”
“什麼?”她茫然。
“心想事成,那是最難得的,我們最渴望的東西,往往事與願違,你看,我也沒有留住自己想留住的人。”
憂傷的情緒平復下來,靜言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世界上還有連孔易仁都留不住的人?不由心中感嘆,“為什麼呢?”才說完,又覺得唐突,“對不起。”
他不以為意,聲音平和,“沒關係,是我的問題,不夠有魅力。”
不是真的吧?這個世界上,還有那樣的人?靜言的臉上,明顯地寫著“你在開玩笑嗎?”。這樣的表情,讓孔易仁忍不住眼角彎起,“事實是,方隅和她的媽媽,愛上帝比愛我多。”
突然意識到這個話題有多麼私人,靜言開始沉默,孔易仁也不再繼續,半晌之後,兩個人突然同時張口欲言,四目相交,不由同時笑了。
氣氛輕鬆下來,他開始與她聊起國內的一些財閥商界,這才是靜言真正拿手的話題,不知不覺說得興起,他一邊開車,一邊聽得仔細,偶爾應答一句兩句,話都不長,但每次都讓她有豁然開朗,如遇知音的感覺,從醫院到她所住的地方,路程並不算短,但是兩個人一路散漫閒聊,這條長路彷彿一晃而過,等到突然發現車已到小區門口,意外之下,靜言不由微微一愣。
再一次看到這輛過目難忘的車子,保安老周驚訝的眼神,變得有點惋惜曖昧。沒時間去關心別人的想法,車子已經停在了自家樓下。伸手解安全帶,想開口致謝,然後下車。第二次在這車上做這些動作,窗外晨曦中,寒風凜冽,車廂裡卻一如既往的溫暖如春。難道是裡外溫差太大?這舒服的小小世界,居然讓她有不想離開,依依不捨的感覺,
“靜言,”駕駛座上的孔易仁,突然開口,卻欲言又止。
“嗯?”等不到下文,她小聲疑問。
他忽然別過臉,眼睛不再直視她,“我回美國的航班,定在今天晚上,如果你方便的話,在那之前,我能不能邀請你,一起午餐?”
從不敢想象這樣略略羞澀彆扭的表情會出現在一個看透風雲變幻,在財富頂端執掌乾坤的成熟男人臉上,靜言震驚之餘,腦海裡突然雷電交加,混亂不休。她不是什麼單純幼稚的小女孩,他對自己的特別,早已讓她隱約覺得不安。可是孔易仁是那樣遙不可及的頂尖人物,又是為了孔希音才出現在自己面前,任如何萬千猜測疑惑,她都不敢往那個方面想開去,可是現在—— 老天!他剛才,在開口邀請她?
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突然擺在面前,靜言第一反應就是這怎麼可以?但是突然有聲音在心中響起,靜言,為什麼不可以?
未及細想,她已經回答,當然不可以,他是孔易仁!
孔易仁又怎麼樣?心中的那個聲音在繼續。
是啊,孔易仁又怎麼樣?這些時日,周承鍇的影子,不知何時,已經散淡如水中暈開的墨點。她每天輾轉反側,真正在掙扎的,究竟是什麼?
那邊他還在靜靜等著她的答覆,眼光轉過來,微微有一點遲疑,但還是專注地看著她,沒有再開口。
被他這樣看著,突然感覺心裡安定平和,是幻覺吧?是因為這些年,一個人苦苦支撐,太累了吧?28歲,揣著一顆渴望安定的心,等待了那麼久。周承鍇的選擇,打碎了她對愛情能夠創造奇蹟的最後一點幻想,她已經發誓,再也不需要那樣灼熱狂烈的愛。可是那一切和現在她所面對的比起來,變得如此微不足道,不值一提。要答應嗎?心裡的聲音,還在催促,這樣的邀請,比起周承鍇的提議,何止驚人千倍萬倍?不,這簡直是魔鬼的誘惑,她只要一開口,就會陷入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