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氣息紛亂,我一時說不出話,只冷冷瞪住魏邯。
他猛一跺腳,“王妃!跟那狼子野心之人還講什麼仁義,你不殺他妻兒,他卻要殺你女兒!你且看看下面!”
耳邊轟的一聲,我撲至城頭,赫然見叛軍陣前,宋懷恩橫槍立馬,馬下跪著個五花大綁的素衣少女,散發覆肩,竟是沁之!
眼前一黑,我幾乎立足不穩。
徐姑姑帶走了澈兒和瀟瀟,阿越隨後帶了沁之,趕往江夏王府,接出哥哥的兒女,一起送往慈安寺。
如今沁之落在他手裡,難道阿越和徐姑姑也……我心中狂跳,竭力穩住心神,令自己鎮定下來。
若澈兒他們也落入宋懷恩手中,此刻綁在陣前的便不只沁之一人,想必中途另有變故,以致她一人被擒。思及此,心中略感安定,一眼望見沁之五花大綁的模樣,卻又心痛憤怒不已。這孩子在身邊的時候,雖也多加憐愛,卻總隔了一層親疏。然而此時見她狼狽受辱,我竟也有切膚之痛,彷彿真與她血脈相連。
城下,宋懷恩緩緩抬起頭來。
正午陽光照在他銀盔上,看不清面容神情,卻有隱隱殺氣迫人。
“貞義郡主,你的母妃就在前面,還不請她開啟宮門,放你進去?”宋懷恩冷冷揚聲,一字一句傳來,入耳陰冷而清晰。
跪在地下的沁之,突然昂起頭來,大聲喊道,“我不是貞義郡主,我是王府的丫頭,你休要騙人!”
叛軍陣前譁然,連我身後諸將士亦感意外。
我狠狠咬唇,忍住眼眶中幾欲滾落的淚水。
沁之,沁之,你這傻孩子!
宋懷恩沉默片刻,驀的縱聲大笑,“好,好個貞義郡主,果然有令慈之風!”
沁之昂頭怒罵,“你胡說,我娘不是王妃,我娘早就死了!”
她仍嫌童稚的聲音聽去隱隱模糊,入耳卻字字剜心。
魏邯哈哈大笑,“區區一個假郡主,哪裡比得你一家五口性命貴重。”
宋懷恩的聲音冷冷傳來,“生死有命,賤內與犬子若註定薄命,便有勞王妃送她們一程,宋某感激不盡。”
魏邯大罵,“老子就將你女兒摔下城來,看你這狗賊的心是不是肉做的!”
玉岫尖叫,“不要!懷恩,你退兵吧,求你退兵……”
她話音未落,宋懷恩反手張弓,一箭破空而來,奪的擦過玉岫耳側,直沒入牆。
玉岫的後半句話就此斷了,不語不動,怔怔張口望著城下,彷彿痴了。
“呸!”魏邯啐道,“好毒的心腸!”
我閉了閉眼,決然道,“眾將聽清楚了,城下並非貞義郡主!”
魏邯一愕然,隨即冷冷頷首,“屬下明白!弓弩手——”
隨他一聲令下,兩列弓弩手立時搭箭瞄準城下,將宋懷恩與沁之籠罩在弓弩射殺範圍之中。
叛軍陣腳大亂,盾甲齊湧上前,欲掩蔽二人。
宋懷恩卻悍然不退,將長槍一橫,三稜槍尖直抵沁之後心,“牟氏為國盡忠,以孤女相托豫章王,就落得今日下場麼?”
“拿弓來。”我冷冷開口。
已經多年沒有挽過弓箭,當年叔父手把手教給我的箭術早已生疏。
我咬牙,搭箭開弓,對準了城下——以我這點微末膂力,自然殺不了人,然而我只需殺人的姿態,已經足夠。
見我親自引弓搭箭,宮門內外無不譁然。
我深吸口氣,凝望城下宋懷恩,沉聲喝道,“莫說一個假郡主,就算真郡主在此,以她一命換你一命,也是值得!”
宋懷恩直直望著我,剎那間,連空氣也彷彿凝結。
我的箭尖與他遙遙連成一線,穿越十年歲月,連起過往點滴恩義。
正文 長恨
宋懷恩凝然不動如山,手中直抵沁之後心的三稜槍尖,卻一點點沉下去。
“退後!”他厲喝一聲,長槍掄空收回,遙指身後,座下戰馬倒退兩步。身後兩隊重盾護衛立刻奔上前來,舉盾相護。
就在那一瞬,跪在地上的沁之一躍而起,掙脫反縛雙手的繩索,如一頭敏捷的幼獸直奔向宮門。
“殺了她!”宋懷恩暴喝,反手取弓搭箭。
我五指陡張,白羽狼毫箭破空而出。
身後鐵弩齊發,箭如疾雨,破空呼嘯,射落叛軍巨盾,發出奪魄之聲。
一時間,叛軍陣前大亂,被逼壓在箭雨之下,紛紛舉盾抵擋,無暇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