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劍不還鞘,大步走來,對兵士們大聲喝道,“叛軍士氣已挫,再堅持兩天,豫章王的大軍就要到了!”
換防之後,龐癸與我一起檢點士兵,所幸死傷甚少。
死者與重傷者被抬下,輕傷者就地包紮,換崗休息計程車兵就地臥倒,困極而眠。
一旦迎戰的號角吹向,他們又將勇敢的站起來,拚死抵禦叛軍的進攻!
看著他們染血的戰甲,酣睡中倦極的臉龐,我只能暗暗握緊雙拳。
這些年輕計程車兵,甚至宮門外被射殺的叛軍將士,本當是保家衛國的英雄,他們的熱血應當灑在邊塞黃沙,而不是白白葬送在天子腳下。
我走過一隊隊休整計程車兵面前,時時停下腳步,俯身察看他們的傷勢。
那翻卷的傷口,猩紅的血汙,真正的死亡與傷痛就在眼前。
這樣的殺伐,還要持續多久?
要到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這一刻,我強烈的思念蕭綦,渴盼他立即出現在我眼前,終結這殘忍的一切!
晨光朗朗,一夜雨後,天地如洗。
叛軍陣列鮮明,如黑鐵色的潮水,在晨光下隱隱有刀兵冷光閃動,經過一夜激戰,仍分毫不顯亂像。此刻雙方都趁著短暫的晨間休整蓄勢,準備再戰。
不知這片刻的寧靜能夠維持多久。
魏邯執意命侍衛送我回鳳池宮休息。
昨夜一場激戰,宮中雖宣佈宵禁,封閉各殿,嚴禁外出,卻仍隱瞞不了戰況的激烈。
沿路所見宮人都面色惶惶,仿若大禍臨頭。自當年諸王之亂後,再未有過公然強攻宮城的大逆之事。饒是如此,各處宮人仍能進退有序,並無亂象。內廷總管王福是追隨王氏多年的心腹老宮人,平常看似庸碌,危亂時方顯出強硬手段,穩穩鎮住宮禁。
王福趕來鳳池宮見我,穿戴得一絲不苟,神色鎮定如常。
“昨日雖事出非常,宮中仍能井然守序,各司其職,你做得很好。”我略帶笑意,站起身來淡淡問道,“可有驚擾兩宮聖駕?”
王福垂首道,“皇上近日一直潛心著五,不問世事。”
我默然片刻,“果真不問?”
“是。”王福頓了一頓,帶了絲笑,低聲道,“昭陽殿中一切如常,只是娘娘受了驚嚇,病情不穩,現已進了藥,應無大恙。”
我靜靜垂眸,卻不知心中是悲是喜,是幸是憾。
胡瑤遭失子之痛,覆族之災,幾乎一病不起,雖經太醫全力施治,保住性命無恙,卻心智全失,終日恍惚,只認得子澹和身邊侍女,對其他人再無意識,見了我也似渾然不識。
小皇子死後,我再無勇氣見子澹,他亦從此沉寂,終日閉居寢宮,埋首著五,再不過問身邊事,除偶爾問及胡瑤的病情,絕口不再提及旁人。
他自少年時起,一直有個宏願,想將本朝開國以來諸多名家詩賦佳作彙編成集,以期流傳後世,令文華不墜,風流永銘。這是子澹畢生最大的夢想,他曾說,千秋皇統終有盡時,唯有文章傳世不滅,平生若能了此心願,雖死無憾。
他此時廢寢忘食於著五,想必是萬念俱灰,只待完成心願,即可從容赴死。
我黯然一笑,隨手端起茶盞嚐了一口,對侍立在側的宮女皺眉道,“茶涼了。”
宮女忙奉了茶盞退出去。
我側身負手,淡淡道,“崇明殿西閣荒廢已久,擇個吉日,重新修繕吧。”
王福一震,斂了笑容,深深低下頭去,“王妃有命,老奴當效死遵從。”
“很好。”我凝視他片刻,微微一笑,“你且放手去辦,一切有我。”
“老奴愚昧,不知吉日擇定何時為宜。”王福低細的嗓音略有一絲緊張。
我咬唇,“就在這兩日。”
“遵命。”王福再不多言,朝我重重叩拜,起身退出殿外。
待他去得遠了,我扶了靠椅緩緩坐下,再隱忍不住心口的痛,絲絲縷縷泅散,鬱鈍卻蝕骨。
——崇明西閣的秘密,我以為這一生都不必用到,卻不料今日終究有了用處。
略用了些早膳,闔眼倚躺在錦榻上,似睡非睡間屢被驚醒。
眼前影影綽綽,一時是子澹含怨的眼神,一時是蕭綦盛怒的面容。
再次將我驚醒的,不是永定門方向傳來的喊殺聲,而是殿門落鎖的聲音。
“怎麼回事?”我匆匆起身,驚問身旁宮女,一眾宮女也惶然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