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立著,沉默地看我。我亦靜靜垂眸,掌心下感覺到他沉穩的心跳,心中陡然一酸,萬般惆悵只化作無聲嘆息。他覆上我手背,掌心溫暖,良久才低聲道,“外邊冷,快些回房去。”這短短數語的溫存,令我眼底瞬時熱了,忙側過臉去,輕輕點了點頭。他方一開口,卻聽侍從催促道,“王爺,時辰不早,上朝怕要遲了。”
我忙抽身,抬眸無奈一笑,輕聲道,“早些回來。”
他頷首,濃濃暖意湧上眼底,唇角隱有笑意,只伸手將我身上披風裹緊,便匆匆轉身而去。
半日裡心心念念都在想著他,想著他下朝之後便會回府,我忙吩咐廚房預備午膳。
然而過了午時許久,遲遲不見他回府,我正等得百無聊賴,卻見侍女匆匆來報,說右衛將軍求見。我一時驚詫,匆忙迎出正廳,卻見宋懷恩全身披甲,佩劍加身,大步直入。我駭然駐足,心中懸緊,脫口道,“出了何事,王爺呢?”
“王妃勿憂,王爺現在宮中,末將奉命保護王府與京中畿要,請王妃暫時不要離府!” 宋懷恩沉聲回稟,滿面肅殺,示意我屏退左右。
我忙令左右退下,只見他踏前一步,低聲道,“兩個時辰前,皇上在宮中墮馬受傷。”
正文 託孤
我們都低估了舊黨,儘管再三清洗宮禁,仍然有忠於先皇的舊人潛藏在了宮中。
今日早朝時皇上還是好好的,然而就在蕭綦下朝回府的路上,接獲宮中傳來的急訊——皇上墮馬,身受重傷。
西域進貢的颯露名馬剛剛送入宮中,皇上一下朝便興沖沖去試馬。左右宮人眼看著皇上策馬賓士,越馳越快,起先誰也不曾發覺異樣,直到那馬突然驚嘶著衝出圍場,奮蹄狂奔,一路衝踏撞倒數名內侍,皇上大聲呼叫……左右還來不及圍截阻攔,卻見那驚馬驀然躍下高臺,將皇上從半空掀翻墜地……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此刻再聽宋懷恩複述當時情形,仍令我震駭得全身冰涼,幾乎立足不穩。
蕭綦趕回宮中,立時封閉了宮禁,調集禁軍鎮守宮門,將一干涉疑宮人監禁。隨即,內禁衛發現一名馴馬的內侍已服毒自盡。
為防範叛黨趁亂起事,蕭綦命宋懷恩率領兵馬控制了京中畿要之地,並命他親自鎮守王府,嚴防叛黨行刺,更不許我踏出府門半步。
我在房裡坐立不安,心憂如焚,此時情勢詭異莫側,蕭綦在宮中不知是否有危險,也不知皇上傷勢如何……只怕蕭綦也預見不了情勢的變化,不知吉凶,所以強行將我禁足在府中,不准我貿然入宮。
無數可怕的念頭揮之不去,越想越是揪心。即便千軍萬馬之中,我也習慣了他天神一樣的身影,相信他無所不能,戰無不勝,永遠都不會倒下。卻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若陷入險境,又該如何。這麼久以來,我習慣了對他的依賴和索取,卻忽略了他也只是個凡人,給他的體諒、寬容和支援竟是如此的少。
正當心神恍惚激盪之時,門外傳來倉促腳步聲。
我推門而出,卻見宋懷恩大步奔來,“王爺派人傳話,命王妃速速入宮!”
宮中四下戒備森嚴,每隔百餘步即有一隊禁軍巡邏,各處宮門都被禁軍封閉。眼下雖有山雨欲來之勢,卻無變亂之象,看來宮中情勢已在蕭綦掌控之中。
乾元殿前侍衛林立,醫官匆匆進出,斜陽餘暉將殿前玉階染上血一樣的顏色。諾大的殿上,一眾宮人內侍屏息斂氣,黑鴉鴉伏跪了一地,朝中重臣俱已到齊,連父親和臥病已久的顧老侯爺也在,哥哥亦垂手立於父親身後。眾臣之前,蕭綦負手而立,面色冷峻,周身散出肅殺之氣。
一眼望見他的身影,我懸了半日的心終於落回實處,卻又立刻被殿上的森冷肅殺包圍,手足俱是冰涼。
我緩緩步入大殿,環顧滿殿的文武,卻只有我一個女子,每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我身上……我向蕭綦、父親和允德侯行禮,父親面色青白,一言不發;顧老侯爺被人攙扶著連連氣喘;蕭綦深深凝視我,神色莫測,語聲肅然,“皇后正在昭陽殿等候王妃。”
我一時愕然,怔怔道,“皇后召見妾身?”
蕭綦目光幽深,語意冰冷徹骨,“皇上已宣讀遺詔,幼主即位,後宮干政在所難免,特賜謝皇后殉節。”
我耳邊嗡的一聲,如聞霹靂, 一口氣息梗在胸口,半晌緩不過來——子隆哥哥,數日前還在和我抱怨嘮叨,宛如還說要去慈安寺探望我母親,為小皇子祈福……小皇子,他還這麼小,還不會說話,沒有喚過一聲母親,便要永遠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