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廣播裡說,德*隊佔領了比利時和荷蘭,法國大部分地方也已經淪陷。政府逃出巴黎,看來流言是真的。
馬車繼續向前行進,唐頤躺了回去,翻著字典,努力去記住這些枯燥而又乏味的德語單詞。父親說,法國是納粹的囊中物,遲早會被佔領,所以讓她好好學習這門語言,給將來留一條後路。事實證明,父親又當了一次諸葛亮。
耳邊再度傳來沉悶的隆隆聲,她以為又是德國人的飛機,下意識地將手遮在臉上,向天空望去。結果,藍天上只是飄過了幾朵白雲。
這回來的不是斯圖卡,而是德國人的軍隊。嚴格來說,只是一小支隊伍,但氣勢也足已壯觀。開道的兩輛三輪摩托,副座上皆按了機關槍,後面跟著一輛黑色轎車,再後面是三輛軍用卡車,裡面至少載了百餘個德軍士兵。
坐在摩托車副駕駛計程車兵向唐頤一揮手,嘴裡叫了一句德語。
是讓他們停下?還是叫他們讓道?
她有些吃不準,便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德語詞典,猶豫著是不是要先翻查一下。
德國人見她不理睬自己,有些著急了,扯著嗓子,又重複了一遍。
這人帶著濃重的薩克森…安哈特口音,唐頤嘆了一口氣,還是沒聽懂!
但不管怎樣,先讓車伕把馬車停下來再說。
車伕帶著一點猶太血統,知道德國人的厲害,哪裡敢開罪他們?見這架勢,趕緊跳下車頭,識相地撥轉馬頭,向路旁邊趕去。
大概是轟隆的引擎驚到了馬匹,兩匹馬有些躁動地揚了揚蹄子,車廂跟著猛烈地一晃。來勢突然,唐頤一下子沒坐穩,差點撲出車廂,所幸兩邊的欄杆擋了一下。但手裡的那本厚皮書就沒那麼幸運,隨著這麼一晃盪,脫手飛了出去。啪的一聲,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那輛黑色的轎車前,揚起一陣塵灰。
她以為車子會從書上壓過去,誰知,出乎意料的,轎車發出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後,驟然停了下來。
車門開啟,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走出來。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走到那本書前,彎下腰,將它撿了起來。當他伸出手時,她注意到他的手長得很漂亮,細長白皙,一看就不像是做累活的主。
他淡淡地瞥去一眼,不動聲色地將封面上的幾個大字看在眼裡,神色從容地彈去書本上的灰塵。然後,轉頭向她望了過來,那一雙眼睛猶如琉璃,在陽光下散發出一片奪人的光芒,亦是熠熠生輝。
“我很抱歉,讓你受驚了,小姐。”他用法語說道,並伸手將書遞還給她。
沒想到一個納粹的軍官會親自下車替她撿書,這個舉動把她給驚到了,一時沒接。雖然,她的圈子裡沒有納粹,但在法國人嘴裡聽見的德國人,都是最粗蠻的鬼子、最壞心眼的強盜、最可怕的種族分子、最瘋狂的法西斯!
所以,她臉上雖沒顯示,心裡卻如臨大敵,甚至腦中把怎樣脫身的法子都想了好幾個。
見她機警地看著自己,軍官笑了起來,那張嚴謹冷酷的臉隨著這一笑,繼而溫和了不少。他將字典放在她的腿上,然後站直身體,敬了一個軍禮,道,
“感謝你們讓出道路。”
他走回自己的車前,在坐進後車廂之前,轉頭又看了一眼唐頤,用德語吐詞清晰地說
道,“lernschö;n;frä;ulein。”(翻譯:好好學,小女孩。)
車隊浩浩蕩蕩地上了路,揚起一片塵埃。直到此時,兩人才鬆了一口氣,車伕在胸口畫了一遍又一遍的十字,感謝上帝,自己沒被德國人抓去集中營。
他問唐頤,“您認識他?”
她搖頭。
“居然有這麼禮貌的德國鬼子。”他嘀咕了一聲,重新將馬車趕上路。
經歷了這一下,雖然還是風和麗日,陽光普照,但唐頤卻沒了之前的閒情。那一雙眼睛,比天空還藍,印在腦中一時揮之不去。說到認識,她好像確實在哪裡見過……
走了一個多小時候,馬車終於進了巴黎市中心,這裡幾乎變了一個模樣。天空上偶然飛過幾架斯圖卡,到處都能看見德國士兵扛著機槍,騎著摩托,開著半履帶裝甲車,踏著整齊的步伐,高舉納粹的萬字旗,在大街小巷裡遊。行。
唐頤第一次看見這麼壯觀的場面,比起法國人的喪家之痛,她只是覺得有些好奇,忍不住伸出腦袋東張西望。
挺進的步兵後面跟著一輛敞篷式的吉普車,上面站著一個軍官,有點面熟。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