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他說這話倒是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壯烈在裡面。
聽著他的語氣,唐頤忍不住皺眉,問,“你和我父親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
他哈哈一笑,“我把自己賣給他當馬伕,他賞我一口飯。”
她皮笑肉不笑,“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好吧!”麥金託什聳了下肩膀,言歸正傳,“事實上,我是走投無路。就算你們父女倆合計起來,將我出賣給德國人,我也只好認栽。不過,那天你走了後,我又仔細地想了想,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
哼,討好賣乖也沒用!她揚起下巴,認真地說,“其實,我還是希望你能離得遠一點,不要來招惹我。”
他摸了下鼻子,自動忽略她話中的不友好,“昨天,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呆在巴黎太危險,所以決定和你一起躲到鄉下,去避一避風頭。”
“不行。”
“不行也得行,是你父親授意我這麼做的。”
“他從來沒和我談及這事。”
他不以為然地拍了下她的肩膀,道,“瞞著你的事多了去,父母都這樣。”
唐頤推開他的手,“他為什麼要幫你?”
“大概是看出來德國這一仗肯定贏不了,在謀劃其他退路。”
現在是1940年,德國初戰告捷,一舉吞併了比利時、荷蘭、法國等諸多小國,若不是信口開河,那得有何等的遠見卓識,才敢說出這句預言?
“你的同伴怎麼辦?你不打算救他們?”
提及這事,他不由神色一暗,這姑娘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納粹軍營大牢,進去容易出來難,你讓我一個人怎麼救?除非你幫我?”
唐頤想也不想,一口拒絕,“不幫。”
他無奈地攤手,“see。”
看什麼看?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又不是孫悟空,七十二變,上天入地,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那到了楠泰爾之後呢,你有什麼打算?總不能一直跟著我。”
麥金託什敷衍地嗯了聲,“再想辦法去敦刻爾克。”
他們四個皇家空軍,德國人逮捕了兩個,還剩下他和另外一名同僚。沒有全軍覆沒,這也算是一線希望尚存,如果在法國境內無法會晤,就只能各自想辦法回到英國了。
他手上有唐宗輿辦理的證件,身份雖然合法,但這一路北上去敦刻爾克並不容易,到處都是德國人設下的關卡。他語言不通,一個人獨行太容易暴露了,可這麼多法國人,若不是知根知底的舊識,他也不敢貿貿然地寄予厚望。所以,思來想去,只好再賭一把,將目光轉回了唐頤身上。
當然,他心裡頭的這些個如意小盤算,現在還不是坦白的時候。
兩人討論不出一個結果,只好作罷,麥金託什爬上車子,趕著馬車重新上路。走了沒多久,前面出現一個斜坡,遠遠望去,路口插著納粹猩紅的萬字旗,顯然德國人在那設定了關卡。
他一拉馬繩,轉頭問,“怎麼辦?要不要繞道?”
聞言,唐頤不由皺了皺鼻子,沒好氣地反問,“從哪裡繞?這是離開巴黎,通往去楠泰爾的必經之路。而且,我們有證件,怕什麼?”
他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在下坡道上的這些德國人已經看見了停駐在上坡的他們,遠遠地打著手勢,示意他們過去。事已至此,再想往回撤退,也晚了點。於是,麥金託什只好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唸了一句哈來路亞,硬著頭皮上。
馬車在關卡被攔了下來,德軍揹著槍走了過來。聽他們在用德語詢問麥金,唐頤啪的一聲關上書本,鎮定地推開門,一步從馬車上踏了下去。
沒想到車裡頭坐的是一個亞洲姑娘,幾個士兵都顯得很驚訝,國防軍裡不是每個人都是貴族,也不是每個人都出生顯貴,更多的是來自於鄉村、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農民。別說中國人,就連原汁原味的亞洲人都未曾見過。況且,有些人根本沒加入納粹黨,相比黨衛軍,少了一分歧視,多了一分好奇。所以,一時間,他們的表現倒也並不是那麼的不友好。
唐頤知道,這種時候不能慌張,越是從容不迫,越不會引起對方懷疑。見他們在打量自己,索性落落大方地,對著他們嫣然一笑。
這些站崗小兵,官銜不高,年齡也不大。本來就在新奇,哪來的亞洲女人?再瞧見到她臉上的笑容在陽光底下尤為明媚,更是一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措辭間也不由自主地客氣了一點